“不行,那些缩头乌龟,到最后却享受了无数人战死沙场换来的安宁,这公平吗?”雪里蕻没有被说服,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阴沉得可怖,“贺将军,不论如何,多谢你今日的款待,末将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原本满座皆欢的筵席,最终竟不欢而散。
遗珠苑内,听林嬷嬷禀报雪里蕻已走,楚颐才将紧闭的房门打开,伸了伸懒腰。
这象蛇白天装病睡了一天,入夜时反倒没了睡意。楚颐正欲走到书房处看书,便看见庭院中有一道黑影愈行愈近。
是一身酒气的雪里蕻。
楚颐被熏得皱了皱眉,冷声道:“擅闯侯府可是大罪。”
雪里蕻笑了,点了点头:“尤其还擅闯一个‘守寡夫人’的院子。”
“快滚吧。”楚颐厌烦地看他一眼,转身便要回房,仿佛眼前的俊朗男子是一件棘手的累赘。
雪里蕻却大步上前,健硕的身体直接堵住了房门。他眼里满是讥讽之色:“怎么,你我师兄弟一场,你就这么怕见到本将军?”
楚颐站在门后,周身笼罩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冷冷地看着他。
微风习习,雪里蕻堵着门,语气中带着微醺的轻佻:“本将军可是专程来感谢你的,当年我武功智谋都在你之下,若不是投军时你临阵逃脱,这将军之位恐怕轮不上我。如今你侯门守寡,在富贵囚笼中应付各种宅门算计,我手握重兵,在苍山洱海的南疆边境策马长驱。本将军一想到这些,便是午夜做梦也会笑醒。”
说到最后,他确实笑了起来,因带了几分醉意,显得有些癫狂。
楚颐慵懒地斜倚在栏杆上,两手抱臂,他脸上的冷气逐渐被尖刻的讥讽取代。他也笑了笑,问:“你背了多久?”
雪里蕻止了笑:“什么?”
楚颐眼神嘲弄:“你这文盲如何吐得出这一大堆矫情的说辞?是专程为说给我听而背下来的吧,难为你。”
他脸色如常,雪里蕻的话似乎丝毫不能掀起他一点波澜,既不见羞怒,也没有后悔,这反而使雪里蕻暴怒起来:“你这混账,乌龟王八蛋,死孬种!”
他紧攥着拳,双目血红,浑身都在发抖,像一只恨极了的大虎。
“你骗我,你背叛了我们,”雪里蕻恶狠狠地说道,“你和我说,要做贺君旭一样的英雄,要我们跟随你下山去建功立业,结果你却当了逃兵!我曾经那么信任你,我和师兄弟们在宝褚山下等了你三天三夜,还以为你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结果你却是贪图荣华富贵,回了你的楚家享福!如今你要守一辈子寡,都是你的报应!”
“报应?”楚颐摇摇头,好似被他的话逗笑了,轻蔑地勾了勾嘴唇。
“师弟,你怎么还是傻头傻脑的?我如今是侯府夫人,在京城锦衣玉食,谁稀罕去南疆那种破落地方拼死拼活地上战场?”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
“我们本就不是同一路的人。”楚颐凉凉道,“师弟,京城寸土寸金,可不是你能长待的地方,若是你那点俸禄付不起客栈旅费,看在师兄弟一场,或许可以求我借你点银子。”
雪里蕻被他气得几乎要发疯,若不是舍不得辛苦打来的功勋,他当场就要杀了楚颐。
“不准你再提师兄弟之事,你不配!”
雪里蕻黑着脸来,红着眼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楚颐保持着从容冷淡的神情关上门回到房中。然后拂了拂袖,将茶几上的白玉茶杯茶壶恶狠狠地全数扫到地上。
贺君旭在宴席上就听说楚颐病了,不觉想起觉月寺他私会印月和尚之事,疑心他此次又托病闭门搞什么小动作,回房想了想,还是乘夜色来到了楚颐卧室一探究竟。
还未推窗而入,便听见里头有些瓷器坠地的清脆敲响,贺君旭立在窗外往里窥探,见楚颐竟在房内砸东西,江南的新雪初窑,紫檀木笔架,各式奇珍异宝,全被他乱砸一气。
这象蛇把面前的东西砸完,似是犹不解气,还要寻窗户旁博古架上的东西出气,他一转身,贺君旭便看见他脸涨得通红,脸上甚至挂着两行狼狈的泪,也不知是被什么气的。他生得漂亮,失了分寸的样子倒是别有风情,像个被欺负急了的小寡妇。
上一次见他哭,还是七年前那荒唐的洞房花烛夜……那时贺君旭看到楚颐高潮时梨花带雨的样子,只觉得又恨又恶心,如今再看他掉眼泪,心里却有些异样的微妙。
“好好的你哭什么?”贺君旭故意开口吓他。
楚颐不留神竟被人瞧见自己这副落魄的模样,一见是贺君旭这混账,更是觉奇耻大辱,红通通的凤眼还噙着泪,下意识就狠瞪了他一眼。
这象蛇红着眼带着泪,还做出一副尖刻恶毒的模样,这一瞪几乎把贺君旭瞪得邪火上涌,脑海里已经不着边际地想了许多花样。
楚颐背过身,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回身“嘭”的一声关上了窗。
前脚走了一个雪里蕻,后脚又来了一个贺君旭,晦气。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