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楚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无法再勉强。毕竟楚颐已经是他唯一的倚仗,也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除了楚颐,还有谁能肝脑涂地为他做事?他不能将人逼急了。
因此楚颢只好等。
楚颐一回府,便雷厉风行地开始筹钱,身上的玉扳指金发冠,书房的文玩古董,花园的奇葩异草,一一都被装上马车,大箱小箱地从遗珠苑的后门运到当铺,换成一叠一叠的银票。他有条不紊,好似一早已经在脑海里预演过散尽家财的这一天;他不遮不掩,好似并不介意被外人发现他如今的拮据与落魄。
贺府从不乏注视的眼睛,也不乏搬弄的嘴巴,说不清是先有人发现了那些去往当铺的马车,还是先发现了素衣简行的楚颐,风言风语便逐渐蔓延开来。
“那位平时不是威风得不行吗,最近怎么回事?”
“听说是娘家的哥哥欠了钱,要接济他呢。”
“嘁,又倒贴去了。”
“他从前管家时对我们那么刻薄,如今体己钱都没了,都是报应!”
“现在他缺钱得很,你们可得跟自家主子禀报一声,仔细这象蛇当了家贼。”
流言是早上传的,人是中午被打的。下午兰姨娘听见贺呈旭打了下人,细问起原因后,连忙让贺呈旭拿着银两带到遗珠苑来。
贺呈旭手拎着钱袋子,对着楚颐时脸上有些局促:“母亲……姨娘和我听说你近来手头紧,我们这里有些银子,不多,希望您不要嫌弃。”
他们这一房家底并不丰厚,拿不出一张完整的大面值银票,只好将手上所有的碎银子混夹着银票悉数装到钱袋子里。原想凑满一千两,但东拼西凑零零碎碎加起来只有九百八十二两银,他都不好意思说。
楚颐伸手在钱袋子上掂了掂,立即也明白了,他没有接过钱袋,而是拍了拍贺呈旭的肩膀,说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替我多谢你娘的一番好意。楚家的事,不方便牵涉到你们。”
贺呈旭被拍过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像是鼓起勇气般,一把将钱袋塞到楚颐手上,灼热的手紧紧捂着楚颐的手,不让他松开那钱袋。
贺呈旭喉结滚了滚,近乎虔诚地哀求道:“求您收下吧,呈旭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楚颐心里划过一丝怪异,曾经看着长大的少年如今已长得比自己还高挑了,却还是习惯微微屈膝而后仰望自己。楚颐皱了皱眉,正要叫他松开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贺呈旭回身一看,连忙和楚颐拉开了距离,露出讪讪的笑容:“大哥,我来给母亲送点东西,你怎么来了?”
贺君旭站在楚颐书房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小厮,他指指那些锦盒:“祖母说今年冬天格外寒冷,怕有人撑不住,送些东西给某人补补身子。差遣我拿过来,要我尽下孝道。”
对于二人的亲近,贺君旭丝毫没有想歪。他这个二弟才十八岁,这七年里被楚颐恩威并施地教育着长大,对这继母敬如亲母,在楚颐面前有些孩子气的亲昵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他将他的二弟想得光明坦荡,他的二弟此刻却有些作贼心虚。贺呈旭将握过楚颐肌肤的双手藏在衣袂下,托称自己还有事,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楚颐若有所思地看着贺呈旭的背影,最终还是让林嬷嬷将他遗下的钱袋送还给兰姨娘。
“灵芝,人参,孔雀翠云裘,玉如意,金锁……”贺君旭打开了贺太夫人送给楚颐的礼物,名贵的补品就罢了,金玉……也勉强当它能温润人体,但剩下这一堆的奇珍古玩也是补身子的吗?
贺君旭与楚颐对视一眼,悟了:“一定是祖母也听闻了你手头紧,借着送补品的由头,拿体己接济你来了。”
楚颐作为一个出类拔萃的奸商,几眼便对贺太夫人送来的珍品有了估量。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你猜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贺君旭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会知道?”
虽然他向来不同意楚颐说他是个莽夫,但他毕竟是一个终日与刀剑为伍的习武之人,对这些文玩的价值自然没什么研究。
楚颐将锦盒一个个合上:“如果卖出去,大约值二三万两银吧。”
“这些玩意儿值那么贵?”贺君旭咋舌,“祖母真的很有钱……不是,她真的待你很好。”
楚颐低低地“嗯”了一声,近日来的奔走劳碌在他的脸上留下难掩的疲倦,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你们贺家,还是有几个人以真心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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