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要上香的地方靠北,再加上山顶低温,山岭上已经有了要秋天的意思。山顶寺庙里有一株千年银杏,风吹便有簌簌叶落,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虞溪没那福气享受,他出身青楼,又是这不干不净的身子,不方便往佛祖跟前凑,被督主大人锁在厢房里。
当然,督主大人不信佛,也不信牛鬼蛇神,只是找了个俗家借口,免得小东西顶着那张漂亮脸蛋出来乱晃,扰了寺庙里的小和尚清修。
长公主大约是要在这住一段时间,带的东西颇多,于是督主大人的行李显得不算突兀,也就没人注意里边那只极其贵重又奇怪的纯金打造的笼子。
现下那只笼子正搁在督主大人房里,床边,里边锁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小美人。
不过应峤怕他冷,在外边罩了个颇厚的棉罩子,看起来更加怪异,但是没人敢动应督主的东西,于是在这住了十来天之后,虞溪还是只能分外寂寞着。
只是他最近有点不舒服。
在寺庙自然只有素食可吃,虞溪每天就靠督主大人投喂掰碎的馒头过活,吃得很少。可大约是一天到晚僵坐着的缘故,虞溪总是有想吐的欲望,尤其是笼子里闷得很。
但吐又吐不出来,毕竟他也没吃什么东西,脖颈还被小一号的项圈限制着锁在笼子上。
应峤对他上心,请了寺里的僧人过来瞧瞧。
这时候再锁在笼子里便不大好了,虞溪好容易得了自由,裹着被子坐在床边,没骨头似的倚在应峤身上。
那僧人瞧着年轻,面带笑容,瞧着一团和气,只是正对上虞溪那张微笑的美人脸,一时间就有些奇怪。
两个假笑的人对视一会儿,各自收了表情。
只是那年轻僧人诊过脉,却提出要应督主先出去,单独和虞溪谈。
只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虞溪脔宠的身份,也不知道这和尚是个什么牌子的棒槌。
虞溪冷冷撇了他一眼,抱紧督主大人的手臂,用行动表示拒绝。
和尚偏就笑眯眯站在那,竟是真的不肯叫应峤听到。
寺庙偏僻,要是能找来大夫应峤早就去请了,就剩这么一个怪脾气和尚,督主大人没法子,又担心虞溪生病,只得起身离开。
床上的小美人一直盯着应峤离开,瞬间收了楚楚可怜的表情,重又戴上了微笑的假面,倦怠地向后靠在床头,冷下来的眼睛半搭着,“主人走了,现在可以说了?”
那和尚也不恼,靠近两步,温声道,“施主自己也是懂药的,何不探探脉相试试?”
虞溪不是很想动弹,他是懂药,懂的都是怎样让人媚态尽出的药,多半还是用在自己身上,这和尚能看出来也算有点本事,但他可不会看别的。
不对。
虞溪突然反应过来,一双深黑色含情目陡然睁大,探向自己的手腕。
他只会看三种脉相,一是正常,二是下过媚药,三……是怀孕。
但是他应哥哥分明没办法让他怀孕。
他有了皇帝的孩子。
虞溪猛地转头盯着年轻和尚,一字一顿,“你什么也不知道。”
和尚依旧是和气点头,双手合十朝虞溪行了一礼,“施主与我佛有缘,这回就当是看在佛祖的面子上,梦参……帮施主便是。”
虞溪不放心,但他现在不能对和尚怎么样,应峤就在外边,要是和尚莫名其妙死在这,怀孕的事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是应督主亲手把他送上了龙床,虞溪并不担心应峤因为这个不要自己,他是害怕应峤非要让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但他不想。
这是屈辱,是他被别人玷污过的证明。
那和尚不知后来又和应峤说了什么,督主大人后来竟没问关于生病的问题,还把小东西从笼里放出来,准备了衣衫,叫他自去外边散心。
不管因为什么,虞溪有了能趁机处理掉肚子里的孩子的机会,于是没有拒绝,当晚晚饭过后,便踩着轻功窜上了房顶。
一抬眼就瞧见了白天的年轻和尚,虞没记住他的名字,但是早就准备要杀人灭口,这人现在正撞到眼前,他也就不客气了。
只是这和尚身法诡谲得很,虞溪追出去很远,蓦然发觉这处寺庙远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现在已经进了后院,正中有一间三层高的佛堂。
这样的布局简直不能更奇怪,而且只这一个年轻和尚就有如此身法,一路过来竟没有任何守夜的僧人发觉异常。
佛堂里只有长公主跪坐在佛像前,她似是在祷告,又或是单纯的叙述什么故事,虞溪轻盈落在佛像后边,措不及防被和尚捂住了口鼻。
“嘘,施主不想听听殿下的愿望吗?”
虞溪不想,但是佛像那头的声音幽幽传来,单是听到一句“重生”就把小美人直接钉在了原地。
虞溪甩开他,拢拢袖子站好。
公主殿下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秘密吐了个干净,虞溪瞥了眼旁边的和尚,心想公主殿下这算是信错佛了,秘密漏了个底掉,和尚引他过来的,可不能怪他漏出去。
只是听着听着,却咂摸出一点不对来,直到长公主一句“假太监”,虞溪猛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她一个公主非要喜欢一个阉人……
可是应峤怎么会是假太监?他分明没办法……
虞溪的脑子乱成一团,记忆里的画面出离清晰却破碎……应峤确实从没在他面前脱过衣服。
简直荒谬。
他从前以为,即使应峤喜欢的是长公主,可他到底是应哥哥身边最亲近的人,现在看来,原来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