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上彻夜点灯,哪怕夜里也宛若天明。
殿里的烛火亮堂得晃眼睛,无难不喜光,将它们一一熄了,只留两盏鲛人脂制成的长明灯依旧燃着。
他熄了灯,才惊觉今夜安静得十分异常,连院中那只平日里最是吵闹的孔雀都没了声,简直死寂到了一种了无生气的地步。
噼、啪。
两簇跳动的异色焰火照进他眼中,无难凝神,听见灯芯燃烧的声音,以及一点微不可闻的风声。
有人来了。
他厉声呵道:“谁?”
“是我。”
他这样没头没尾地问,那人竟也作答。
灯火幽微,无难还是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一对红瞳,一张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给人感觉却又截然不同的面孔。
这世间的缘分,往往是第一眼就注定了的。来者与他之间那种微妙的感应令无难确信,眼前人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双生哥哥。
他那被关在鸿蒙之境,从诞生起就从未见过的双生哥哥。
无难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腕便被一把攥住,无灾死死抓着他,语气难掩激动:“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怎么会……你来这做什么?”无难压低了声音,比他这个做贼的还心虚,“你疯了!”
他二人身份特殊,存在本就是诸天神佛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无法被五行八卦所管控,又无法被天地法则彻底杀死,便是有心想管也无从下手。
要不说说祸害遗千年呢。
可他们二人虽不在三界五行八卦之中,却依旧受这世间种种因果影响。
出逃鸿蒙之境有罪,违逆守规,擅自见面更是重罪。
所以只怕无灾逃出鸿蒙之境的那一刻,那帮神仙就在算计该怎样将这笔烂账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再趁此机会要他半条命。
这人居然还敢自投罗网跑到三十三重天上来!
“别怕,是我执意要来见你。”无灾捏了捏他的腕骨,话音一转,又变得极为怀念,“自诞生起我们就不允许相见,三万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是两万一千年。”无难纠正道。
无灾在心里默算了一道,恍然道:“不错,两万一千年,太久了,我记不大清了。”
手腕被捏得生疼,无难想把手抽回来,无灾却不肯松开。只是放轻了力道,拇指就按在他腕骨上,控制着手劲仔细揉了揉那圈淤青的指印。
无难不会与人相处,更不习惯有人靠这么近,这两万多年他身边最亲近的就是那只绿孔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松开。”
“我们血脉相连,心意相通,本就是一体,却偏要让我们分开。”无灾仿佛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他俯下身,将弟弟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凭什么。”
是了,他与无灾五感共通,互相知晓对方的存在,可这却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见。
感官上他们如此熟悉,却又是如此陌生。
他甚至觉得眼前人有种令人心惊的危险。
无难想说点什么,最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灾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无难不得不仰起脸来,承受他毫无征兆落下来的吻。
或许那不能称之为一个吻,而是野兽的撕咬。无灾的手游移到他颈后,五指逐渐陷入他发间,按着无难的脑袋不允许他退开,一丝血腥味慢慢在唇舌间弥散开来。
无难完完全全被笼在这人身形投射的阴影下,不得不直面他身上十足的压迫感。
这个动作是十分越界的,但无难根本就不开窍,不知道亲吻和拥抱象征着什么,又有多暧昧。
他只以为这是哥哥向他表达亲密的方式——未免有些太亲密了。
“你要拒绝我吗。”无灾垂眸看着他,表情看起来十分委屈,他凑过去抵住弟弟的额头,轻声问,“不可以吗?”
无难当然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因此更受不了他这幅表情和这个语气。
可他还真就吃这套,一时间防备的姿态都弱了几分。
无灾见状亲了亲他嘴唇上的伤口,狭昵地捏着弟弟的耳垂,那块软肉很快被揉得通红,他手上用了点力,一下将手里的东西穿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痛感叫无难愣了一瞬,他问:“是什么?”
“耳坠,送你的见面礼。”
无难听了抬手就要摘:“我不戴这玩意。”
“别摘,很漂亮。”无灾低头朝他耳垂吹了口气,“出血了。”
无难叫他别碰,有毒。
无灾知道他浑身上下都是毒,可他们是双生兄弟,他怎么会怕弟弟身上的剧毒。
“疼不疼?”
无难摇头,这点疼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彼时他还不明白,哥哥对他的侵犯其实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腕骨的指印,嘴唇的咬痕,以及耳垂上轻微的刺痛。起初只是些不痛不痒的伤害,在他纵容般的默许下得寸进尺,变成了货真价实的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