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无悔不会看错,不管坛上那人现在衣着如何端正,气派如何尊贵,气质如何高远文雅,他都能确定,这是老叫子,可能是稍稍年轻一些的老叫,年轻得不明显。
还初祭酒还未开始讲话,场上的气氛已经开始不寻常起来,睢无悔明显可以感到,感到了道的气息在场中冲来冲去,其来源并不是泰经坛上的还初祭酒。
泰经坛外围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甲胄兵士,个个道境都不浅。睢无悔见到了,可他所感到的那些道的气息还不都是从那些甲胄兵士身上传出的。
尔乎杵了杵睢无悔
“看,外边来了许多府兵,这里已经被包围了,看来还初祭酒这次卖的关子的确足以惊动天下。”
“府兵?州刺史可以调动军府驻兵?”
尔乎道
“中州府尹谷谓玄不简单,中州是奉元南北中界,论地势,论地方蕴藏,论人才,论道派和世家等等,在奉元都举足轻重,所以奉元帝将中原的中州钦升为中州府,中州刺史自然也就成了中州府尹。”
“谷谓玄?”
“不错,就是那个人。”
尔乎指向泰经坛阶梯下在座的那个人,睢无悔看过去,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害他白高兴了一场,还以为是谷雨长出息了,换了名字当起了大官。
虽无悔还未罢休
“州府尹,其实也不过是换了身皮的刺史罢了,虽然被奉元帝多加了些关注,可在制度里比刺史高不到哪去,同在中州府中,中州府折冲都尉与他应该不算从属制吧?这些府兵为何会来?”
尔乎似乎很喜欢议论朝政,对睢无悔笑道。
“现任中州府尹才上任不过十几年,便在廷御之中搭上了兵部侍郎卜忱风,官学之中则是和还初祭酒往来密切,地方上又和中原世家李道绫多有合作,可谓如今奉元朝野上下的弄潮儿。近来广传谷谓玄与中州府折冲都尉之间交流不少,原本州府尹与折冲都尉之间确实是互不相属,府兵没理由会开来此处。现在看来,传言不假,谷谓玄的确和中州府折冲都尉有了某种联系了。”
睢无悔心中凛然,这个谷谓玄确有些本事。
泰经坛上,还初祭酒环视四方,他知道场上已经风暴暗蓄,无数只眼睛盯着他,许多身怀滔天法力的行者在场,也许那些剑口已经对准他了。虽然府兵将这里团团包围,他也并不觉得这就能确保自己在泰经坛上可以安然。
但是,还初祭酒已经决定了,有些话他一定要说,有些观念他必须扶正,哪怕只是尝试,哪怕诸位同僚都劝他回头,哪怕那几个大世家都求他封口,哪怕奉元帝······也不认同他的理论。
他还是要说
泰经坛下一时寂静下来
“诸位同僚,诸位道友,诸位······朋友,还初今日不讲什么求道,不讲什么道境,也不讲什么行道篇章和功法。今日我要讲的,是奉元的现状和未来。奉元的现状好像很好,我们如今国盛家兴,朝野上下,无不一派笙歌。边境无一外敌敢犯,境内官民同乐。各阶级都可修道,各身份都可修道,一些行者行道行在远方,其远我也不敢妄测。甚至连妖魔都在各地滋生布长,国力之盛,昭昭显目,可见一斑。”
泰经坛下,气氛松弛了许多,不少人抬起掌想要拍手叫好。
掌刚抬起
还初道人接着道
“但是!奉元的现在只是看上去很好而已,实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们以显学授之于国子,教出来的国子们想必在场诸位有人是见识过的。国子强吗?强!国子的道境高吗?高!国子的为人如何?差!差得巧言令色!差得趾高气扬!差得唯利是图!差得不如不教!不如乡野蒙昧之匹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些国子们,匹夫都不如!”
场下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睢无悔可以感到,剑拔弩张。
尔乎抓住睢无悔的手
“睢道友,快走!还初祭酒这个关子卖得太大了!这是讥讪朝野,大逆不道啊!”
睢无悔不知这些话大逆不道在哪
“这明明是真话,为何说真话却是大逆不道?”
尔乎不由分说,拉起睢无悔便往人群后方挤去。
还初道人的话还在继续
“匹夫都不如的国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求自己行大道,有再高的修为也无用!我们的显学,国子学,错了!我,也错了!我难逃其咎!”
还初道人脱下官帽
睢无悔在尔乎拉扯下来到府兵包围网前,这些府兵并未看他俩,只是紧张注视着泰经坛附近。
睢无悔回头望了一眼
轰
泰经坛炸碎了半边,场中瞬间大乱,无数人乱做一锅粥,跑的跑,跑得混乱,可还有不少人往泰经坛上进发,张道绫的千金和女婿早已不见了。
睢无悔回头,府兵全都不见,府兵们一拥而上,一同镇压暴乱,可也未必能够平息得了。
尔乎大喝
“走!快走!”
睢无悔不再留恋,和尔乎一起随外围人流逃出泰经坛。
远远的,睢无悔听到还初道人还在讲话,在不断坍塌的泰经坛上讲话,他看不到还初道人是否还安好,他希望还初道人能安好。
但在见到还初道人的那一刻,睢无悔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结局,因为他在朱羽殿中见过老叫了。
坍塌的泰经坛上,还初道人的话已哽咽,也许他已被那些法力滔天的行者淹没,但他的道心仍在,坚若磐石,精如谷髓。
“以如今国子们所撑起的奉元未来,无望了!奉元的未来,需要君子。君子······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睢无悔终于知道所谓君子之意了,现在还初道人口中的君子,是真正的君子!不是老叫口中的狗!
本书官制架构基本仿照唐制,有不同之处,则是根据书中所需而略作调整。
唐代地方官以州、县为主,州中以刺史为长官,县中则以县令为长官。有些特别富饶或是战略意义强的州,为了突显州的重要性,朝廷会将州命名为府,以示与一般州的区别,譬如玄宗时期升国都雍州为京兆府,升陪都洛州为河南府,随州升府而升的州长官,则是由刺史升为尹,即府尹,如京兆府尹,府尹之上有官品更高的府牧,不过府牧只是名誉长官,多以亲王为领,实权行政长官还是府尹。
州升府,也就是州府,是玄宗时期新开的府,与州府同级的都督和都护府则是太宗时期就已经设立的,都督在内,都护府是大唐征外邦后在外邦所设。睿宗景云年间一度改都督为都督府,下辖多州,多的甚至有十几州,都督府权太重,很快就遭废除,之后慢慢转变为节度使,节度使握实权,都督府名存实亡,之后睿宗内禅让位,玄宗李隆基即位后,节度使依然权重,以致酿成有名的安史之乱。
至于府兵制还有都护府等等就不一一详解了
古代史官制错综复杂,同代不同帝之间还多有改动,本书不可能一一枚举而细说,望诸位道友谅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