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旁若无人地做完这些,又轻轻撬开薛月楼的牙关,将一粒药丸塞进去,再抬高她的下颌,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只见昏迷的薛月楼喉头鲠动一下,丸子便咽下去了。
众人看得惊奇。
姚围姗姗来迟,恰好看到这番情形,扯着嗓子便质问:
“薛六,你给二娘子吃的什么?”
薛绥冷眼看他,一言不发。
姚围身形一滞,看着薛绥冰冷的眼神,想到她方才在望月楼说的那番话,稍稍收敛一下表情,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走上前揽住薛月楼伤心欲绝。
“二娘子,你这是何苦?我不过一时气恼说你两句,为何要想不开啊,为夫今日是专程来接你回去的呀。”
薛绥看着他冷笑,“二姐活得好好的,何须你来哭丧?”
姚围从小欺负她习惯了,哪受得了这个转变?
他眉毛一竖:“薛六,我和二娘子的事,轮不到你来说话?”
薛绥原本沉凝的脸,忽然浮出一丝笑,漆黑的眼睛深得好像浸润了无边的冷意,看得姚围禁不住脊背发寒。
“府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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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医的到来,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
众人都屏气凝神地等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那府医细细查看了一番薛月楼的伤情,不禁惊叹一声。
“二姑奶奶这是命大,阎王都不肯收啊。”
流这么多血,居然还能保住性命,体征也平稳下来,这让做了半辈子大夫的他,也很是少见。
他转头望向薛绥,拱手问道:“不知六姑娘给二姑娘服下的是何良药?”
薛绥神色平静,“不过参片丸子罢了,吊着一口气,万幸大夫来得及时。”
府医见六姑娘不愿多言,笑了笑,便也不再追问,拱手退到一旁,专心开起方子来。
姚围注视着屋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最后,目光冰冷地落在薛绥的身上。
这个薛六,比十年前,更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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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场宴会,被搅成这般,钱夫人心里自是不痛快。但该出的风头也都出了,二姑娘也着实可怜,到底也不好苛责,便让人拿了些上好的药材过来,交到碧珠手里,又细细叮嘱了几句。
“好好照料你们家二姑娘,有什么缺的,短的,到西院来找我。”
碧珠垂泪称是。
薛月楼是一个时辰后醒过来的。
待她费力地睁开双眼,便瞧见薛绥坐在床边,眼睫低垂,面容凝重,光影落在她纤瘦的身形上,仿若镀上了一层微光,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六妹……”
薛绥闻声扭头,目光柔和了些许。
“二姑娘,可觉着好些了?”
薛月楼眼眶一红,泪水又簌簌而落,满心悲戚。
“让你看笑话了。”
薛绥微微摇头,轻声笑问:“那些年,你看我的笑话,还少吗?”
薛月楼脸色变了变,似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六妹妹,当年二姐无能……”
“我都知晓。”薛绥轻轻打断她,声音透着几分落寞:“我离府那年,柳姨娘被大夫人罚去白云庵抄经祈福,你随她一去半年,并不知情……”
薛月楼道:“我知情。只是……我帮不了你什么。”
薛绥笑了下,“那我来帮你。”
“我……又有什么法子呢?”薛月楼惨然一笑。
“嫁进姚府这些年,婆婆不慈,公公不喜,小姑子成天奚落,夫君更是对我厌恶至极……我那孩子,铭哥儿,生下来便痴痴傻傻,上不得台面,日后也难承家业……”
薛绥略微弯腰,与薛月楼平视,“二姑娘有没有想过,铭哥儿,为何会痴傻?”
薛月楼猛地一窒,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铭哥儿小时候的模样。
她记得,铭哥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粉装玉琢,活泼可爱,咿呀学语时更是聪明伶俐,并不像如今这般,痴傻胆小,说什么都不明白,教什么都记不住,一件小事得反复叮嘱无数遍。
尤其后来,姚府觉得他丢脸,不让他出府,少与人接触,就更是木讷呆滞。
想到这儿,薛月楼泪如雨下,泣声道:“铭哥儿可怜,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本事。生下他,没照料好他,也是我该受的……”
薛绥轻轻摇头。
“遇事多找别人错处。少问责自己,多苛责他人。”
薛月楼低垂着头,泪水止不住地流。
“如今我对姚围还有用,他一心想着仕途晋升,总不好落下亏待正头娘子的名声,可若有一日,我没了用处了……我的铭哥儿,想必日子会更加艰难。有时候,我便想,带着他一道走了,也算是个解脱……”
薛绥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为了铭哥儿,你也得好好活着。旁的事情,自会有天意安排……”
薛月楼微怔,抬起带泪的双眼。
“你说,老天看得见吗?”
薛绥朝她微笑,点了点头。
“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有报,因果循环。二姐,你要立起来!”
薛月楼泪光涟涟地看着她。
薛绥握紧她的手,“你立起来了,才能撑住你的孩子。”
小昭:姑娘,该开单了。
薛绥刷刷写上两个字:东宫。
李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