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六姑娘倒是聪慧伶俐,颇有几分胆识。她自小被弃养旧陵沼,想是受了不少苦楚才能活出命来。岳丈当对她多多关照才是……”
薛庆治眉梢一动,心下恨意顿生。
果然是那个不消停的东西,惹恼端王。
“殿下若不肯要这个狗东西侍寝,此事交给下官来办,自有法子不让她入府,污了殿下的眼睛……”
李桓眼风微动,笑了笑。
“六姑娘很好,岳丈好生照料。”
薛庆治脑子里嗡的一声,有短暂的空白。
这话怎么有点听不懂?-
薛月盈和薛月沉都是在黄昏时分离府的。
李桓骑马在前,薛月沉独坐马车。而那头顾介没有再回来接薛月盈,是大夫人安排的马车,送她回府。
一大家子送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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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想到那个水深火热的靖远侯府,薛月盈脸上依依不舍,尤其对着薛庆治的时候,又流了好一会儿眼泪,双眼肿成了桃子。
薛庆治今日心不在焉,连声催促她快些上车,别误了时辰,让婆家不喜。
这一刻薛月盈才明白,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父亲……”
她喉头哽咽,频频回头。
“母亲!”
薛庆治叹息,摆手。
傅氏冷笑,一概不出声。
其他人俱是沉默。
巧儿哄慰着她,上了马车。
薛绥同其他薛府姐妹,站在府门,默默目送,看着那两辆马车一左一右,徐徐朝两个方向离去。
却无人注意,薛府围墙外那棵郁郁葱葱的老槐树,遮住的飞檐碧瓦上,躺着的两个东宫探子,累得腰都快要折了。
“快禀报殿下,就说端王陪王妃省亲,消夜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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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门后,天气更是暖和起来。
打发了薛四姑娘,府里便开始张罗其他姑娘的婚事。
因为端王不喜,薛府不准备把薛绥的事办得太过铺张,该有的嫁妆都准备好了,也不必像嫁四姑娘那样隆重,更无那些繁杂的章程,甚至嫁衣都不用准备,也是省事的。
但薛庆治听了端王那些话,心下惴惴,不好再草草了事。
端王府不比寻常人家,嫁去也是孺人的位分,酒席不仅要置办,还得热热闹闹,才不会拂了端王的脸面。
他转弯抹角一提,傅氏当即垮下脸。
当着老太太的面,冷嘲热讽。
“老爷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府里一大家子,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要钱?刚张罗完四姑娘,账上还有几个钱啦?这又要大肆操办,剩下的人,还活不活了?”
“六姑娘再大办一场,轮到八姑娘,九姑娘,又该要如何张罗?再说了,老爷也不看看,那六姑娘横挑鼻子竖挑眼,她领老爷这份心意吗?”
薛庆治道:“她领不领心意,我都是她亲爹。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她姓薛,承的便是薛府的门楣,丢也是丢薛家的人。”
“薛家丢的人还少吗?还在乎这点小事?”
傅氏反唇相讥,寸步不让。
夫妻二人近来势同水火,崔老太太听着脑袋胀痛。
“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你嫌管家劳心费神,那便把账簿交出来,让老三媳妇来张罗。我看她上次庆功宴办得就很周全妥帖,宾客个个都夸席面好,没失了薛家的体面。”
傅氏一听,这是要夺她的权呀,又一声冷笑。
“算来算去,就我是外人,里外不是人。”
她赌气般坐下,帕子在手中一绞,抬起头道:
“先不提这一茬。我今日过来,是找老太太和老爷拿个主意,眼下八姑娘的婚事,有两家,一是郑国公府二房家的四郎郭照轩。二房老爷是太仆寺丞郭睿,郭四郎模样周正,是二房的老小,很得宠爱。”
“另一个是广文馆博士赵瀚文家里的长子,赵鸿,这个儿郎才气不凡,在上京有贤名,模样也生得清俊,只是门第稍低了一些,但在国子学里颇受先生夸赞,说是有望来年春闱高中,仗着父亲那么多门生,前程是不愁的。”
“我挑来挑去,也就这两家的子弟入得眼。论身世人品,都是咱们家八姑娘高攀了。要定就得早定,不然好儿郎让别家抢走,没的说我这个做主母的不顶用,亏待庶女……”
她特地在这个节骨眼上,拿这事来说。
但崔老太太却是认真听进去的。
“广文馆博士赵瀚文,清流之家,名声好,又是长子娶妻,这个很不错。郑国公府门第高,却齐大非偶。八姑娘性子急躁冒失,平日行事欠些考量,怕是应付不来里头的弯弯绕绕。”
傅氏唇角撇了撇,看一眼薛庆治。
嘴上不说,彼此都明白。
姑娘儿郎说亲事,无不是为家族考虑。
广文馆博士职务虽不高,但素有清名和威望,得天下读书人敬重,又不会卷入朝堂争端,不像郑国公府里,势力错综复杂。
姻亲是把双刃剑,进退都有刺。
八姑娘那性子,安稳度日才是好的,这个祖母算是尽心。
傅氏便道:“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可女大不由人。八姑娘上次在普济寺里,跟那郑国公座的四公子郭照轩有过一面之缘,自己便相中了,要不然,郭家也不能上门来提这个亲……”
“胡闹。”崔老太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的婚事,自己做主的?”
傅氏语气带笑,“要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搓圆捏扁,媳妇自是能做主,可八姑娘不是。有前车之鉴摆着,我还是少插手得好,全凭老太太和老爷做主。”
崔老太太听她句句夹枪带刺,气得胸口起伏,半响说不出话来。
又是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