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焱被那严府侍从引着走进三楼雅间。
此处装潢清雅别致,梁上悬坠曼曼轻纱,随微风拂摆。镂空的雕花窗棂打开着,可望见浩瀚星河与夜空中高悬的皎洁明月。
靠近窗下,摆放着一红木圆桌,其上珍馐小菜未动分毫,然芙蓉晶石酒壶中琼酿已被饮下大半。
屋内,一乌发青衣的美人此时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桌边。一边饮酒一边沉默地望着窗外明星荧荧,冰盘皓月。
珠帘被掀动发出细碎轻响,严彧回首看向来人,已然有些朦胧的杏眼中闪过喜色,却又霎时间落寞下去垂了眼,偏过头去勉强扯出个笑。
“夙卿兄高中夺魁,我还没来得及正式同你道一声喜。如今既已登榜有名,想来日后便不似在弘文馆时能够常常见面,也是寻个机会叙叙旧聊聊天,所以才深夜叨扰。请坐吧。”
沈恒焱在严彧对面坐下,看着桌上只剩一壶底的酒,微微皱眉。
他知道这人酒量不好,今夜却独酌饮下这么多,定然不会好受,面色有些不虞劝道:“过度饮酒,伤肝害脾,勿要贪杯。”
严彧未理他的劝告,只是用一双翦水秋瞳直勾勾地瞧着他,一手托着粉腮,一手将沈恒焱面前的酒盏倒满酒,又给自己斟满酒,低声痴笑了几声。
“同窗这么久,你总共也没和我说过几句话。今日好不容易愿开口,却是同夫子一样冷冰冰的训诫,真叫人难过。”
沈恒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严彧腮颊和眼角均已被酒意熏得薄红,自肌骨中透出一丝朦胧青涩的媚意。他语气含糊地嗔怨完,敛眸抬首,又端起面前的酒盏。
玉白细长的脖颈上喉结轻动,严彧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几滴清酒未被檀口吞咽,自殷红的嘴角溢出,滑落到尖巧下巴,并未被擦拭,滴落于裸露在衣襟外的锁窝之间。
沈恒焱知晓他已醉了,必是再听不进劝,便也不再言语。
严彧见男人又不理他,神色淡漠,宁肯将目光移向窗外繁星明月,也不愿瞧自己一眼,黛眉微蹙,心下苦涩更甚,垂下长睫将眼中失望与酸涩掩去,又为自己续上了酒。
他沉默了半晌,葱指收紧攥住瓷杯,吞了口干沫,贝齿紧张地咬住下唇,似是准备多时才鼓起勇气,又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沈恒焱,声音却是怯怯的。
“夙卿,我给你写的那些信……你可曾拆开瞧过一封吗……”
男子眸色微动,却是未置可否。
自两年前,每月严彧都会精心挑选一件珍稀礼物,许是笔墨纸砚,许是玉器宝石,并写上一封嘘寒问暖,情真意切的书信密封上,托人匿名递到沈府。其中礼物无一例外未拆封皆被退还,只那书信被留下,却也从未有过任何音讯回执。
严彧见沈恒焱的反应,心下了然,不禁苦笑。
也是,沈老爷和他一向清廉刚正,自不会收外人的任何贵重之物,而那些他在无数个夜里字斟句酌写下的情笺,许是看也没看一眼,便被这人当成废纸丢到不知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