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门前早早就排起了长队,有老有少,鲜有耐心,并不见有多着急,直到木质大门打开,众人才有了反应。
一位老者疾步走了上去,哑声道:“齐大夫啊,你开的药已经吃没了,我又来买点。”
医者颔首,脸上蒙着一张白纱,露出一双恬静的黑眸,他将一纸药方递给了老者,重新坐回到木椅上。
大家都习惯了齐大夫的冷淡,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排在队伍最前面,她皮肤略黑,神情焦急,一看到齐大夫落座后,就赶紧上前道:“齐大夫快看看,我家幺儿这是怎么了!一天到晚就是咳嗽,之前喂了她吃了好些饭菜,傍晚又全给吐出来了,咳的痰还带着血丝!”
齐大夫握住了小孩枯瘦的手腕,片刻后才淡淡道:“帮你调副药方,若是不识字,将药方交于我妻子。”
“哎哎好嘞,多谢齐大夫了!”妇女感激地连连点头,抱着孩子进了内阁。
无人质疑齐大夫医术如何,在这方圆百里开医馆的人只有那么一家,何况齐大夫还医术高明,病者家中贫寒皆不收账,村里人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费那心思去揣摩。
齐大夫性情冷漠,说话很少,在两年前来到这个村庄,现今算起来这村里有大半生病的人都是他救回来的。
在来到村子的第二年,他娶了村里的村花三姐儿,这下村里人对他更是亲近,早已放下了戒备。
三姐儿和齐大夫是在一年前娶嫁的,当初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之心碎,过几月后,还传来三姐怀有身孕的消息,更是让村里女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可惜齐大夫对自己的妻子好到过分,从不打算纳妾小房,夫妻二人一起合力开医馆,在这乡野之间过得自由自在,羡煞旁人。
医馆开铺时间不定,许是两三天开一次,久一点又会是一个月才开张,村里的人早早听闻今天齐大夫要来,便全都来起早排长队了。
在那内阁里,敞衣宽带的男子略抬眉眼,妩媚动人,手指一动,腹部施了法缓缓隆起,衣服穿戴朴素,挽着长发,出口是女人家的温柔:“张姐,你家孩儿是怎么了?”
张姐刚进内阁,一看到三姐儿从椅子上动身下来,赶紧上前去扶,关怀道:“你也是怀了孩子的,走路什么的都小心些,别摔着了。我孩儿也没多大事,就是老咳嗽,还不吃饭,现下都瘦成了皮包骨头。”
兆魍皱眉,随后又舒缓开,抚慰道:“姐姐别担心,我家相公医术好得很,你家娃儿肯定很快就好起来了。”
“可不是哩!多谢你家齐大夫了!三妹儿你看我也没文化,你瞅瞅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兆魍拿过药方,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张姐怀中的孩子,微微一笑:“姐姐别急,我这就去抓药。”
兆魍说着,走进了药房,看着手里那副方子,眼神逐渐冰冷。
他熟练的抓了几副药,法术略施,药便自行包好在黄纸里。
等了一会,他才从药房走了出去,堆起笑意将药递给了那位妇人,嘱咐道:“姐姐记得每日三次喂药,就算孩子再抗拒也得让他喝下去,我保证不出三日,你这孩子病就好了。”
“多谢!三妹儿你和你相公一样!都是大大的好人啊!”张姐高兴地接过药,怀里脸色枯黄的孩子不知是不是闻到了药里的味道,顿时哭闹起来,宛若骷髅的脸上满是惧意,声音尖锐,仿若林间野兽。
张姐无知无觉,抱着孩子笑道:“这孩又闹了,先不说了,我得回田里种地去,多谢三妹儿了!”
兆魍看着张姐的背影,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眼含冷漠,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温柔:“姐姐慢走,别让孩子等急了。”
等人走远了后,又有一位病人敲了敲外帘,兆魍表情恢复,细声道:“进来吧。”
——
傍晚,齐大夫关了大门,那些排在最末尾的人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
他一天说话次数不超过十句,仍觉口中干涩,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慢慢饮着,看向墙外,神色平静。
兆魍换回了之前的模样,毫无形象地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无聊道:“今天见了三个被妖附身的,原型真令人作呕,有个长舌咧嘴的,嘴都裂到了后脑勺去,那男的竟然还能亲下去,啧啧啧……”
“无需多管。”齐大夫沉默寡言,墙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他手指一顿,端着的茶杯尾端滴落了一粒水珠,落在了桌子上。
不到一刻,桌子被生长出的绿芽覆盖,延伸迅速,即将触及桌尾,直到用手帕擦去了那滴水珠,新生的绿芽就瞬间枯萎变黄,从桌面上层层掉落,化为灰烬。
“你那位来了?”兆魍有趣地看着这一幕,眉梢高挑,还不等他续问,那人就从墙外掉了下来。
兆魍在人进来的那一刻便幻化成三姐儿的模样,他隔远了瞧,那人明显四肢不便,按照他身上的灵力本应稳稳地站于地上,脚跟却是一软,直接跪了上去,膝盖触及冰冷的石壁,颤颤发抖。
男人没忍住嘶嘶抽气,似疼得脸色扭曲,几次想要站起来,都因为腿软又重重跌倒。
他抬眸,血红的双眼瞪着那里的两个凡人,凶恶道:“看什么看!看你爹呢!”
兆魍瞳色一亮,噗嗤笑了:“这么嚣张……”
还没等他说完,齐大夫便起身,走向了那个人。
兆魍饶有兴趣,也跟上前去,虽说他现在模样还是个怀胎七月的妇人。
思妄面色难堪,他握紧了怀里的红玉,那位朝他走来的人脸上带了面纱,露出的瞳仁冷淡平静,不见丝毫慌张,问:“要扶吗?”
思妄:“……”
他伸出手,指甲锋利,握住那人手腕的同时恶意深陷在血肉里,而那位医者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就将他扶了起来。
思妄一站起身就猛地掐住了那人脖子,咬牙道:“恶心的牲畜!”
他现在火药味十足,瞳孔都是血红色的,牙齿尖锐,毫不犹豫地咬向那人的脖颈,然而这人压根没躲,默默站在原地,握着他的手腕,就这样任由他咬着。
思妄牙尖都快触及到那人脖子里的大动脉了,源源不断滚热的鲜血涌进口腔,血液腥甜……他又咬深了一点,结果那人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给吓傻了?
再看他旁边那个妻子,早就被吓得愣在原地,捧着个大肚子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吸够了?”男人出声,语气出奇的平静。
思妄:“…………”
他冷漠地收回牙齿,擦了擦嘴角的血,瞥了眼男人,发现男人除了脸上有些苍白,其它没有任何不适。
思妄喉咙鼓动了一下,那股甜味萦绕在齿间,引发人心底最肮脏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