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那位守门的男仆朝他微鞠了躬,只见少爷一眼都不带看他地径直走过他身旁,他忙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跟在他身后。一直跟从着他走到回廊里,戒备地张顾着四周,看并没有什么人来往,便凑近他耳旁小声低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邢湛辞听后,仍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着。
门仆得到他的回应后,也顺着来时的路匆忙退去了。
邢湛辞越是靠近那座庭院,越是能感受到自己蓬勃的跳动心脏拉扯着流淌的滚烫血液,不断叫嚣着难瘾的渴求。
守在这深幽别院门外的打手见是他,也不做阻拦各自朝他点头示意,不言自明地为他打开那扇门,待他进去后才将它重新合上。
院内的落叶枯黄席地,想来已有许久无人打扫,迎着风扇落零碎叶片的枯树,枝桠干枯无了绿意,小亭上的藤蔓缠绕着斑驳柱子蔓延攀爬。
他停下驻留相望,此前来的那几次都只是匆匆掠一眼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他的小妈妈,现在的他却有了闲心静静观赏。
他看向消逝了岁月泽光的院落,那面黑沉的院墙覆压着这处他少时埋没许久的记忆。
这庭院和从前相同,却也不抵曾经。
“小妈妈,我回来了。”
邢湛辞站在那扇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门前,他试着调整自己已经慌乱的呼吸,不知是被冷风吹着还是如何,总觉得这里过于难捱。
他无法阻止自己离开时这间房内发生的一切。可他明了,中间缺失的空白终将需要有人为此掩埋。只有这样,只差那最后一步,他的小妈妈才甘愿逃脱那张兽网陷入自己的怀里。
无数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裹挟着他沉默的阴暗丑陋妄想,他颤抖着手推开房门。
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他红着双眼克制自己不去刻意观察周围的脏乱,一步一步往屏风后走去,脚步轻巧无声,似是害怕打扰到那场梦。眼前那面秀丽青婉的刺绣不再引人入胜,上面刺刻的鸟儿仿佛随时都会露出狰狞难藏的嘴脸。
“别过来。”
有些沙哑已将听不出原本清越动听的嗓音自那后方传来,明明如丝羽一样轻悠悠落到他耳畔,却是如千斤钢石那般繁重难以承受。
“小妈妈,是我,我回来了。”
邢湛辞不敢不听他的话,可是脚步不停,嘴中向他诉说着仅仅远去一天一夜相隔千里就已思念不止的满腔真心。他唯独想要亲眼看看小妈妈的秀润面容,想让小妈妈温柔抚摸他的头,想对小妈妈说出他的所经所历,不想就这样被他遗忘。
哪怕只是相离一天一夜。
“我在报馆里找到了许多你钟意的书籍。”
“我遇到了一个人,小妈妈知道是谁吗?”
“小妈妈,您还可以给我做些梅花酥尝尝吗?”
脚步声如钟鼓一下一下敲打着白庭树麻木不仁的心脏,声音如某种古典音乐的旋律让他不得不认真去倾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他终是放弃了拒绝邢湛辞的靠近。
罢了,只当是一场荒唐梦。
邢湛辞走到床边,只望了一眼,便蹲下身去默不作声地替他覆上早已掉落在地的被子,将四角全部压平,而后替他的小妈妈整理了散落在眼前的碎发,那双茫然无光的双眸就这样与他相视而望。
“你回来了?”
白庭树看向面前的他,嘴角勉强扬起一丝平淡微笑看着他。
邢湛辞沉默不语,他双腿跪在光滑冰冷的地上,将头放在小妈妈手臂处的被面上,还不忘蹭了蹭。隔着有些凉意的绸料,他却恍然感受到了白庭树身上传渡而来的温度。
“小妈妈,我回来得晚了。”
“你不要生气。”
白庭树看着眼前已经长成高大健壮的恣意青年却还是如小时候那样蜷伏在这逼辄的空间里向他索取温暖情意。
他伸出已经泛酸的手为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
“想吃梅花酥吗?”
趴在那里的他还是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却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