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已下,动身便迫在眉睫,李存嗣怕阿狸受不了车马颠簸,故而选择水路南下,他行事从来低调,最不喜欢引人注意,天未破晓便带着阿狸跟福安乘船走了。
阿狸生平头一次坐船,激动地在大船舱里走来走去,这儿摸摸那儿看看,片刻也不得停。
李存嗣被他晃得眼花,将人锁在自己怀里,与阿狸一同倒在舱房的大床上,边闭目养神,边道:“不准走来走去的,船没把我晃晕,你倒先把我弄晕了。”
阿狸把脚搭在他大腿上,悬空的足尖随着船身的晃动一点一点的,欣喜道:“坐船真好玩儿,李存嗣,等我们回来了也在府里放上这么大的船好不好?”
李存嗣噗嗤一笑,手掌抚摸着他头顶的细发,道:“蠢东西,府里怎么给你放大船?大船是要放在水里的。”他顿了顿,睁眼盯着阿狸的双眸,道:“我之前告诉你的话,你别忘了,到了外面要时刻跟着我,当着外人的面要叫我王爷,不准没规没矩的。”阿狸吐吐舌头:“我知道啦,我会听话的。再不听你的话,只怕你又要赶我走了。”
李存嗣复又闭上眼,慢慢说:“你乖乖跟在我身边,我自然不会不要你。”
阿狸轻笑,也学他的样子闭目养神,如小雏鸟般蜷进他的怀里。
众人行水路约有半月,才算是进了江南地界,南方气候、景致与北方大有不同,隐隐透着股旖旎情态,连路上行人都衣着精致考究,单品民风便知此地富饶,不愧是供盐大省。
大船未到码头,便有一众官员在堤岸等候,李存嗣换了盐道使官服,站在船头之上,看着迎接的人群。他偏过头去,对身边福安说:“码头上等着我们的人,凡正六品及以上的官员你都去摸摸他们的底,家世、人脉、政绩都给我探查清楚。”福安眼珠一转,忙点头应是。
阿狸扮做小书童跟在他们左右,此时徒然见来了这么多陌生人,心下不免有些烦躁紧张,竟自觉退到福安身后去,低头作老实状。李存嗣瞟他一眼,觉得他缩头缩脑地很是可爱,忍不住脸上便带了点笑意。
大船渐渐靠岸停驻,岸上官员见这风评不怎么样的慎亲王俊脸挂笑,一派的温文尔雅,和气随意,心头都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对视几眼,也跟着扬起了笑脸,恭恭敬敬地下跪请安。
李存嗣边下船边道:“诸位大人请起,本王奉旨公干,既是亲王,也是诸位的同僚,不必过分拘礼。”
他话音才落,跪在首位的正四品知府许文清便站了起来,他一动,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下官等知道王爷要来,一早就候在此地了,王爷一路而来,很是辛苦,下官在最好的酒楼积云阁里备了酒席,请王爷略移尊步,到酒楼里解解乏吧。”
李存嗣满意一笑,道:“正好,本王正是饿了,许大人雪中送炭啊。”众人哈哈一笑,忙簇拥着李存嗣往城中去。阿狸被众人挤到后面,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李存嗣半个背影,心里更是烦闷,扯了扯福安的衣袖轻声道:“福伯,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啊。烦死了,我想跟在李存...王爷身边。”
福安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这些都是地方官,他们对王爷自然要巴结着,少爷别急,过会儿等人都走了就好了。”阿狸哦了一声,随福安走在人群的最后。
亲王初来江南江北,城里自然要做部署,以积云阁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商户都被勒令关门、寻常民众也不许在大街上随意走动,以防有人趁乱作祟。李存嗣坐在三楼大雅间的主位上,一脸的不安与忧愁,对许文清道:“许大人,何故让城里这许多商户都关门闭户呢?若因本王前来,闹得怨声载道可如何是好?”
许文清捻捻下颌长须,笑道:“王爷多虑了,王爷贵足踏贱地,是我江南江北百姓的福气,谁敢对王爷有微词?这京外百姓到底不如京内百姓有见识,若是惊扰了王爷,那下官如何担待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