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大半宿,晏初第二天早上不可避免地赖了床。
“小初,村上有早集,你不跟我一块去吗?”
晏期来叫他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半。
晏初迷迷糊糊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时间还早,便一头重新扎回被窝,决心继续享受这没有蚊子干扰的清净世界。
“让我……再睡十分钟,好困。”他半梦半醒地揉着自己的惺忪睡眼,语无伦次地说,“早集……去干什么。”
嗓子软绵绵的,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哑。
晏初白净的脸半露在被子外边,微颤的眼睑带动着睫毛轻轻抖动,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门外的晏期道:“去买些早点。早集上吃的花样多,比家里丰富些。你可以去看看,有什么你喜欢吃的。”
“我……吃什么都行。不用……”晏初根本还没睡醒,说起话来慢吞吞地一顿、一顿,话音拉得老长,延伸出甜腻的尾音。
估计是看他太困,晏期像昨天一样,没再打扰他。
门外就此没了声响,不知道男人干什么去了。
晏初半天没听见对方说话,思绪重新陷入混沌。隐约间,只听见离房间不远处的大门被人“哐”地拉开,再合上,好像是有人走了。
他短暂地惊醒半秒,却还是抵挡不住铺天盖地的睡意,下一刻,再次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晏期回来了。
轮椅碾过大门口处的水泥坡面,发出沉闷的轱辘声。男人满载而归,膝头上放了好几个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转着轮椅,在院中和厨房里来回忙活。
家里又有了生气。晏初听着院中偶尔传出的窸窣声响,意识也终于缓慢回笼。
这一次,晏初算是终于睡到了自然醒。只不过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嘶……啊。”大脑清醒过来,身体也跟着一齐复苏了。
晏初慢腾腾出了屋子,这才感觉到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被蚊子叮过的地方还是很痒。
晏初昨天晚上摸黑摸过,能感觉出那一个个蚊子叮出的鼓包面积不小,然而等他白天亲眼见了才算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有多么惨不忍睹。
身上的其他部位还好,零星地被叮了一两处。
晏初的双腿是重灾区,虽然说不上密密麻麻,但也确实是什么地方都没被放过,脚踝、膝盖、小腿前边、小腿后边,还有大腿……
所有分布在腿上各处的蚊子包加在一起足有接近二十个,而且各个都有大拇指盖儿那么大,又圆又鼓,经过一夜,色素稍许沉淀下去,泛出一种显眼的艳红,瞧着没有什么消减下去的意思。
晏初每走出去几步,就忍不住低头抓两下痒处。这场景被坐在院中择菜的晏期见了,连忙驱使着轮椅,朝他走了几步:“怎么了?”
晏初停在通往后院的厅堂门口,闻言,不由感到些许尴尬和羞赧,却还是乖乖地站直身体,示意性地朝对方伸出条腿,让哥哥去看自己腿上的斑红痕迹。
“被蚊子叮,痒一晚上了还没好。”晏初摸了摸鼻尖,“哥,你这里有药吗?”
“这是怎么了?跟我进屋。”看清了对方腿上的模样,晏期也被吓了一跳。
男人放下了手中的不锈钢盆,顺手在院子中的手龙头下冲了冲手。
晏初往旁边退了几步,为晏期让开了能让轮椅通过的空间,随后跟在对方身后,一路走进了晏期的房间。
晏初觉得这事儿也怪丢脸的。
他从前虽然在A城养尊处优,但也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娇气,白天和人打架,晚上出去瞎玩,怎么说也算是校园一霸,怎么一到乡下,就被区区蚊子蛰得败下阵来。
晏初怕晏期觉得他不能吃苦,一时间变得有些忸怩。
他看了看晏期身上:对方穿着长裤,瞧不见那底下的光景,但依照晏期裸露在外边的双臂来看,似乎也没有像他这样被叮得到处是伤口。
晏期指了指自己的床,让晏初坐下,自己则在书桌抽屉里来回翻找。
晏初趁机打量晏期房间里的装饰布置——好像和他的屋子差不多大。
晏期屋中的窗户敞亮,正对着后院中的景色。里边装修简单,正中央是一张大床,床的左边是衣柜,右边是靠着窗户摆放的书桌和床头柜。
书桌上边摆了一架军绿色的台灯,一些堆叠在一起的课本、文件和习题册,以及一台看着已经有些年头的老式笔记本电脑,模样极为厚重。
晏初甚至怀疑,这笨拙的老款电脑是否就是晏期卧室中最贵重的东西。
晏初很快将目光收了回来。
晏期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手中捏着一管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以及一小袋医用棉签和碘酒,一边转着轮椅,缓缓来到床边。
“腿伸出来,我给你擦擦。”
晏初不敢不从,乖顺地先将一条腿搭在床边,方便晏期打理。男人拆开棉签,用小小的签头先沾碘酒,将蚊子包擦涂一遍消毒,随后拧开了管状药的开口,再给鼓包均匀地涂上。
男人动作轻柔,语气中也有一丝惊诧与心疼:“怎么会被咬成这样?”
别说是晏初,就连在乡下呆惯了的晏期都是头一回瞧见这种场面。
在农村里,最招蚊子的莫过于小孩儿,因为血很鲜嫩。晏初却是过犹不及,格外禁不起摧残:
他腿上的蚊子包各个被叮得圆鼓,估计被蚊子吸走了不少的血,看着触目惊心,倒衬得晏初尤为可怜。
晏期这么细瞧起来才知道,他这个弟弟是真的细皮嫩肉。一双伸在他面前的腿又白又直,上边几乎看不见什么汗毛,像是两节嫩滑的藕。
晏初天生就白,从小到大不管经历过怎样暴烈的日晒,始终都晒不黑,顶多只会出现被日光灼伤过后的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