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骑着自行车赶到的时候，晏期已经在餐厅里和一个女人面对面地坐下了。
——他此前还没试过从县里一直骑到镇上，但好在问题不大。网络无比发达的年代，一个手机地图就能搞定一切。
晏初在路边停下，用U型车锁将单车拴在了一根电线杆上，一边歪头，努力观察着餐厅内的场景。
二人见面的地点挑选得相对安静，是一处装修风格相当雅致的港式茶餐厅。
镇上能符合男女见面约会条件的地点，大概也就这么一两处。即使晏期并没有对他说出详细地址，也不妨碍晏初猜出个大概。
——“不去相亲了，好不好？”
那天晚上，他气喘吁吁地趴在哥哥怀里，借着情到浓时的氛围，还是忍不住这样对晏期开口。
倘若他们之间还没发生什么，就算晏初的心里再不愿意，也是不能对晏期的行为说出一个“不”字的。
可现在，他们不仅连该有的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都做过了，甚至还提前做好了约定，准备干“那种事情”，那……
他就有资格对晏期表示不满了吧？
虽然他还没和哥哥正式确定为情侣关系，但在晏初眼里，他们也已经和那种相处模式大差不离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明知道男朋友要去和别人以“相亲”为由见面，还什么都不表示呢？
“不是去相亲。”
彼时的男人靠坐在床头，手里翻着一本书，冲窝在他身前的晏初嗓音沉稳地耐心纠正：“只是去和对方见上一面。”
尽管在他第一次于饭桌上讲起这件事时，晏期就已经简短地和晏初解释过，但当时的弟弟明显还在生着闷气，没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晏期不得不又说：“我们学校的领导也是出于好意，看我一直单身，这个年纪了还没成家，才想说给我介绍个人认识认识——”
倘若是寻常同事开玩笑般的说要给晏期找个对象，他大可以一笑置之地糊弄过去。可校领导介绍给他的人，就没有那么好推脱了。
这件事还隐约关系着工作上的处世之道，总之，晏期不能轻易拂了对方的意。
而据说女方是最近才从市内调来镇上的公务员，那边听说了晏期的情况，似乎对他有点兴趣，也同意了要和他见上一面。
晏初听了，只觉得晏期这班上得真是麻烦得很。明明只是一座镇上的小学，也没见给他多高的工资，不上班的时候，居然还要应付这种差使。
“你领导怎么这样啊……”他轻声咕哝着，用故作大人的腔调说，“下次他再要给你介绍对象，你就说……你就说你已经有人了。”
话没说完，自己的耳朵尖儿倒是没羞没臊地红了。
“只是聊聊天而已。”晏期的指间碾着弟弟的碎发，勾着那乌黑的发梢轻轻转动，安抚他说，“我快点回来给你做饭，好吗？”
晏初低声哼哼，不情不愿地将脑袋扎到哥哥的怀中，不说话了。
上次还说让自己别等他，和同学一起在外边吃晚饭算了。转头又说要回家给自己做饭，由此可见，男人当时肯定抱着点要打击他、让他知难而退的心思在里边。
不过，既然晏期后边知错就改，主动来找他和好，晏初就不追究了。
只是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不可能就这样真的放任晏期和女方见面，完全置之不理——
晏初锁好了车，静悄悄地走进餐厅。
室内零零散散地坐了几桌人，生意看上去一般。那两人挑了个靠近窗户的边角位置，离门口很远。
晏期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基本没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晏初估量着距离，在隔着五六张桌子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坐下。服务员很快拿着菜单过来，轻声问他需要些什么。
晏初瞄了眼菜单，觉得什么都不点也不太好，便随便要了份双皮奶。
好像还是隔得有点远了，什么都听不见。从晏初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瞧见男人那宽阔又挺拔的背脊，好像永恒不变的山川。
什么也瞧不出来。晏初心里发痒，感到不是滋味儿，只觉自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傻，才来凑这个热闹。
——明明晏期也说了，让他在家等着对方不是吗？
双皮奶被端上来了。
晏初心不在焉地拨着碗里晶莹细滑的白色膏体，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偶尔抬起头来，对着着晏期的后背瞧上一眼。
“你后面……怎么有个小孩儿一直在盯着你看？”
坐在对面的女人忽然开口，视线中透着不解与惊诧：“还是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你们认识？”
穿着校服的……学生？
晏期倏而怔愣地挑了挑眉，在听到这几个字时，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回过头去，视线微定。果然在间隔自己十多米远的正后方，看见了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秀气漂亮、唇红齿白的男高中生，裹着一身宽松而又款式老土的校服，却依然显得高挑纤瘦，是个不可多得的衣服架子。
是晏初。
他低着头，像个偷吃零食的猫，正将一勺甜食懒洋洋地塞进嘴里。
湿润的薄唇先是微微一抿，再用伸探出来的舌尖稍微舔舐一下，扫去留存在唇瓣间的奶白残渣。
下一秒，晏初蓦然抬起了眼睛，在空中和晏期的目光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