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同学转场去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后了。
酒吧里乌烟瘴气,鱼龙混杂,偌大的场所内被攒动的人头挤出逼仄的氛围,头顶只有黯淡迷离、五光十色的彩灯在遥遥闪烁。
邢渊揉了一下眉心,跟着众人在卡座上落座。外头还飘着音乐声,一个劲地往人耳朵里钻。
身边的女生扯了一下他的手臂,凑得近了些:“邢渊,你不喜欢这里吗?”
“没有。不过时间太晚了,你们最好还是早点走。”邢渊偏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对方有意贴过来的模样。
——世交长辈家的千金,如今也算他半个女朋友。
像他们这样的人,总是早早地和对彼此家境与实力都满意的世家联姻订婚,以确保未来能够互利共赢,就连邢渊也不例外。
在家长介绍下初次见面没多久,周边的人就几乎都认可了他们的关系。对于邢渊来说,这是他人生轨迹上已经被设定好的一环,或者说,算是他的责任。至于有没有感情,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我觉得这里挺有意思的。”女生笑笑,“而且你们不是也都还没走吗?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邢渊面上没什么表情,还是言简意赅地说:“等会儿我送你们。”
他本也不常来酒吧。许多同龄的大学生爱在这种地方挥霍青春,通宵熬到天亮,但这种事对他来说一是没什么趣味,二是没有这么闲。偶尔实在不好一直拒绝同系朋友的邀请,邢渊才会过来捧几天场子。
这回额外带上了他这位“女友”和对方的几位同学,也只是因为她们突发奇想,想过来见见世面。
酒吧坐落在夜生活一条街上,距离学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坐地铁只要一站,靠走路却要废些功夫。现在这个点,地铁是坐不成了,这里到底不是校园社区,地形不怎么宽敞阔亮,保不齐会碰上什么混混,邢渊担不起这个风险。
听他这么一说,女生也不坚持了,笑嘻嘻地说:“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邢渊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点好的酒很快就被送来卡座。送酒的侍应生穿着成套的制服,白衬衫外套着马甲,将他的腰身掐得很细。
邢渊准备随时离开,所以专门挑了个卡座最边上的位置坐着。而对方刚好就跪在他的身边,面对着正中央的桌子,熟练地从一旁的推车中取出酒瓶,用工具“砰”地开了酒。
邢渊随意地打量了那半跪着的侍应生一眼。
很年轻,甚至可能和在座的人没什么差别。
四周的灯光虽然昏暗,也仍能看出这人长相不差。偏长的乌黑碎发些许盖住了侍应生漂亮的眉眼,他半颔着首,只露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雪白下巴,还有上方一对软嫩的唇瓣。
邢渊蹙了蹙眉。
一个长得漂亮的男人,在这种地方,实在很难不引人遐想。酒吧为了招揽顾客、巩固生意,招聘好看貌美的侍应生来工作是极常见的事。如果只是普通的端酒倒酒也就算了,但倘若还有其他的“服务”……
“你是新来的服务生?”席间,忽然有人问起了他,“我经常来,怎么没见过你?”
“啊……”侍应生慢吞吞地倒完最后一杯酒,仰起脸来,露出鹿似的眼睛,恬美而标准地笑了笑。
“我工作大半个月了,不过,之前一直在散客区那边服务。请各位慢用,有什么事可以按铃,我会再赶过来的。”
说完,他弯了弯腰,很快退出了卡座。
离开之后,才有人零零星星地感叹:“这年头,连酒吧里的男侍应生都长得这么漂亮了!”
席间响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声。这件事就像个小小的插曲,眨眼间就翻篇了。
说是早点将几个女生送回去,其实大家磨了又磨,最终还是拖到一个小时后才走。
剩下几个人还不肯离开,邢渊便叫上两个男同学,一起把联姻对象和她那几个朋友送回住处。
从酒吧走到学校附近的路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周边放眼都是细窄狭长的巷子,偶尔夹杂着几处早已熄了灯的民居。
邢渊在一处十字路口处和女生们说了再见,亲眼看着她们拐进小区。继续往前走了二三十米,又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他身后的方向,渐渐传来了朝这边走近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显急促,好像脚步声的主人正焦急地找寻着什么,在走到邢渊先前站过的地方时,终于匆匆停下步伐,发出迷茫而又惊慌的一声:“……人、人呢?”
轻轻脆脆,像猫挠一样。
而且,好像在哪里听过。
邢渊蓦地开口:“你在找谁?”
冷冰冰的,像他不久前还曾捧在掌心中的酒杯冰块。
“……啊!”
猝不及防的声音吓了来人一大跳,小小地从嗓子眼中挤出可怜兮兮的惊呼。但很快,对方又意识到了什么——
邢渊适时地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
“没……没找谁。”那人的声音更小了,好像在为自己居然被邢渊发现了而感到羞恼惭愧,先是将眼睛睁得极大,又在看清了邢渊的脸后,把头压得很低。
他身上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素色衣物,是件白色的T恤配上浅蓝色的水洗牛仔裤。这身随处可见的装扮愣是被这人穿得无比顺眼,宽松的上衣之下,仍可隐约瞧出他纤细苗条的身体曲线。
饶是邢渊也不禁愣了半秒,脑海中飞速检索着对方的长相和体型。
“你是刚才那个——”侍应生。
“是、是我。”
邢渊认出他了。时夏这才将头抬起来些,瞧着他说:“你好……”
他脱了那身酒吧工作专用的制服,看上去气质不太一样了。邢渊简单直接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刚才在送几个女生的时候,邢渊就已经察觉到了有人在后边尾随他们。只不过对方目的不明,暂时也没做什么,邢渊便谁都没有告诉,只是自己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