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的心脏怦怦直跳,一时间肾上腺素激增,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朝头顶涌流。
他努力地试图转动大脑,想要搞明白对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念头究竟又起源自何处,思绪却反而不争气地缓滞下来,如同失灵的机器,只从唇瓣间吐出些答非所问的气泡。
“突然?”邢渊的嘴角动了动,跟着重复了一遍。小小的气声从他的唇间爆破出来,带着若有似无、回荡在车内的余音。
刚说出来,时夏就有些后悔了,气息微弱地解释道:“也、也不是突然……我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呢?
剩下的半截话挤在嗓子眼里,突兀地被身后传来的响亮车鸣声打断。
嘟嘟——
车内的气氛骤然消散了大半。
邢渊回头看了一眼,偏过头来,重新缓缓发动了车辆,朝前滑行了一小截:“好像挡了别人的道,我往前开一点。对了,不是说好要接时凌?你现在看见他了吗?”
如此轻松地将话题顺便带了过去,好像刚才的他并没有朝时夏抛出那堪比世界未解难题一般的疑问,又仿佛他的确只是随口一问。
时夏张了张嘴,没发出什么声响,一时间被邢渊弄得七上八下、摸不着头脑,竟搞不清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觉得郁闷。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大脑重新变得放松,脸上滚烫的温度也一点点缓降下来。时夏欲盖弥彰地用手背贴了贴自己仍还发着热的一侧面颊,被对方这么一说,也不禁扭过头去,看向街对面的学校大门。
“也、也对。还没有,我看看……”他凝神远眺,试图从那一蓬蓬五彩缤纷、各自穿行的巨大伞盖下找出时凌的影子,“小凌没带伞,可能还在教学楼里——”
他说着,摸出了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手机界面才刚亮起,耳边却又蓦地传来了邢渊的声音:“你看,那是不是他?”
“……嗯?”
在邢渊的指引下,时夏的视线几经辗转,终于在一众穿着相同校服款式、鱼贯而出的学生中看见了时凌的身影:
对方并非孤身一人,也不像时夏想象中的那样,在冲刷遍整座城市的大雨中被淋成瑟瑟发抖的落汤鸡——相反,他看上去分明被保护得好好的。
纤细漂亮的美人白得发光,在人群中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而在他的身旁同样引人注目的,则是两位格外高挑,甚至要比时凌还高上大半个头的男高中生。
“咦,那不是……?”
时夏微微挑眉,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
那两个学生分明就是之前送时凌回家的人。
他们分工明确,将时凌夹在二人的身体空隙中间,其中一人撑伞,另一个人则随手将时凌身上的书包接了过来,拎在自己手里,一气呵成地朝前招手——
一架车辆缓缓驶到三人前方,停了下来。
娇气劲儿十足的美人似乎从没觉得哪里有丝毫不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被人一路护送的优等待遇,一等身边的人替他将车门打开,就自个儿像兔子似的飞快钻进车内,甚至还催促着朝外边的两人招了招手。
两名男高中生凑在车门前方,低下头来窃窃私语,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两三秒后,也收起一直遮在车门入口处的黑伞,纷纷坐进车内。
车又开走了。
整个过程不过也才不到半分钟,根本不容时夏再多做什么。副驾驶座上的美人神情怔怔,好似捕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又半知半解,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转过头来,暂时将先前的思绪冲散,冲着邢渊下意识地疑惑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那两人之前送时凌回家,时夏还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毕竟都是同学,照顾一下受伤的朋友也很正常。
只是……时凌的脚伤好了已经有好几天了吧?他们怎么还要如此贴身照顾,几乎是形影不离?
邢渊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点破,只是饶有兴趣地瞧着时夏那张漂亮柔美的脸上不自觉地显露出的迷茫模样——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觉得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夏的思维依旧简单到和上大学时没有什么不同,呆得令人忍俊不禁。
“哪里奇怪?”
“我说不好。”时夏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和对方联络。
想了想,还是将它收了起来:“只是觉得,小凌是不是和他们走得太近了?我连他什么时候交了这两个朋友都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过。”
“这个年纪的小孩,有点隐私感也很正常,怎么可能什么都和大人讲。”
邢渊思索两秒,还是决定不把自己看出来的事情告诉时夏,就让他慢慢去猜好了。
“难道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没有一些自己的小秘密?从来不告诉大人的那种。”
时夏仍旧云里雾里,没听出邢渊的弦外之音:“我吗?我没有啊……”
他更茫然了。
男人轻笑了声,也不知道是不信,还是单纯觉得他傻得可爱。
邢渊没打算和他解释:“好了。虽然人没接到,不过你也可以放心了,他淋不到雨。接下来……是让我送你回家,还是再跟我待一会儿?”
男人柔声轻语,嗓子压得低了。
那微微发沙的声音听得时夏心头发痒,心情颇为诡异。对方这幅将先前的话题彻底翻篇的态度让他心情忐忑、浮想联翩,懊恼和不爽的情绪各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