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枕疏时常在沈妄生面前激动,但之前都是气的。这还是头一遭,主动往人怀里扑,被薄枕霖好生劝着也不愿意撒手,还是沈妄生开口说自己暂时不会走,这才不情不愿将手松开,坐回到床上去,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瞧着他。
“听说你让枕霖差人来寻我,是有什么事。”
沈妄生在床尾站定,问起薄枕疏的时候一如既往的语气淡漠。
昨夜他收到消息,薄枕疏带着一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少爷上城郊马场,结果被清江一蹄子踹了,口鼻溢血昏迷不醒,情况很是危急。他气得当即骂了个脏字,从雁南秘境出来,连夜往雀城赶。
午时刚到东门口,便看见薄家的家仆勒着缰绳停在他面前,下马邀他赶紧上薄家去。
沈妄生纳罕,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家仆抹了把额角的汗,说是二少爷醒来便闹着要见他……
他还以为又是小少爷心气不顺要找他麻烦了。
来的路上走得急,沈妄生心里没好气。他素来看不惯薄枕疏天天带着一群公子少爷天南海北地胡闹,加之他不像岑涧之那般会用花言巧语奇珍异宝讨人欢喜,两厢一比对,小少爷更是瞧他不喜。
直到昏睡的人被他叫了名字,浑浑噩噩睁开眼来。那双漂亮勾人的丹凤眼在瞧见他的那一瞬便来了精神,捂在被子里也不见得暖和的身子猛地扑进他怀里来,一副与他相交甚密的模样。
虽然不应该,但沈妄生确实有些怀疑小少爷是在马蹄之下受了惊,脑子不甚清醒了。
但明明姜廉已经过来看过了……
没发现男人已经陷入沉思,薄枕疏很是为难。他当然知道不能暴露自己是重生过来的事,现在岑涧之和薄枕霖还在,这两个人打定主意要让自己去做替死鬼的,万一被知道了自己已经走过一遭北冥山,很有可能会被囚禁起来。
可沈妄生就在眼跟前了,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他咬咬牙,鼓起勇气问:“你能不能带我去沈家?”
“小疏!”
简单又直白的一句话,惹得三个人都心绪不宁。沈妄生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少爷又在闹哪一出,薄枕霖先拧眉叫了弟弟的名字,压低的声音里隐隐带了火气,“不要胡闹,你重伤未愈,哪儿有离家的道理?”
气氛有些凝滞,岑涧之一眯眼睛,视线落在小少爷身上,半晌,眼里才露出点笑颜色来。
他上前一步,一手搭在薄枕霖肩上拍了拍,语气轻松,“莫要生气,枕霖,不如先听听……”
“枕疏你突然想去沈家,是为什么?”
小少爷耐不住寂寞喜欢玩乐,可沈家地处雁南,除去夏日气候凉爽一些,平日里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入不得小少爷的眼。
“你素来不喜雁南的,莫不是忘了?”
岑涧之说着说着眼神便冷了下去,薄枕疏眼睑一颤,觉得这人是察觉到自己不对劲了。
毕竟从前他被这两个笑面虎迷了眼,确实和总对自己冷脸的沈妄生不对付。但沈妄生是唯一愿意保护他的人,他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努力想抓住这棵救命稻草,“因为、因为他在雁南……”
岑涧之眼皮子一跳,觉得小少爷确实是被惯坏了,否则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种最是糟糕的错误答案来。他面色冷得渗人,近乎想要张口就骂这少爷真真是小白眼狼。
可又实在是开不得这个口。
小少爷骄矜又傲气,被捧着惯了,很是会记仇。
岑涧之嘴里囫囵着,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薄枕疏眼巴巴瞧着沈妄生的脸色,很是可怜地道:“不去雁南,你不能暂时留下来吗?”
沈妄生是沈家这一辈最是了得的弟子,薄枕疏能够想到他有许多家族事务要处理。可他刚刚醒过来,现在要让他放沈妄生走,断是不可能的。
他掀开锦被从床头膝行到床尾去,罕见地姿态放得异常低,期期艾艾抓着沈妄生的衣袖,“我做了噩梦,还受了伤,哪里都不舒服。”
沈妄生拧眉,眼看着薄枕疏状态变得不对劲了,又很难确切言明。他只感觉到原本抓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小心翼翼缠住了他的手,确实凉得不太正常,而小少爷还在絮絮叨叨,“我太冷了,还睡不好……”
岑涧之一手攥紧了,骨节嘎嘣地连串响过去。他掀起眼皮睨了仍旧不动声色的沈妄生一眼,冷笑,“睡不好?他陪着你就能睡好了?”
“……”
薄枕疏眨巴眼,试探着瞧了瞧沈妄生的脸色,很担心自己的话会惹得人生厌,“能的……”
沈妄生抿唇,对着薄枕疏的时候是一句话也不说,只别开脸任由人抓着他,也没有挪脚走开的意思。他懒得看岑涧之的脸色,视线落在面色难看的薄枕霖身上,“叨扰了。”
薄枕霖很是艰难地扯出个笑来,摆摆手示意就这么办了。
他也气恼,但着实是没办法。弟弟被坐骑一脚踢到下腹处,昨天被抬回来的时候下颌衣襟全是血。加之今早姜廉很是直白地说薄枕疏咳出来的其实是内脏碎片,他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纵着薄枕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