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从温泉里逃出来,薄枕疏一头扎进了薄枕霖的房间里。
他觉得岑涧之再怎么疯,总归是要顾忌着他兄长的。而沈妄生……沈妄生应该要脸,毕竟是沈家的人。
特地吩咐了小厮守在门口,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过来影响兄长养病,薄枕疏反手关上门,终于放心地舒出一口长气。
他被弄得累坏了,进屋先确认了一下薄枕霖没有醒,这才脱了衣裳轻手轻脚爬上床去,越过薄枕霖的身体钻到软塌内侧,掀开被子拱了进去。
“我不是想跟你一起睡……”
对着昏睡的人解释,薄枕疏还一本正经。他抓着锦被边沿将自己盖住,只露出一张还残留着潮红的脸蛋,认认真真瞧着昏睡的薄枕霖的侧脸,小声道:“只是你生病了,让你睡地上的话,不太好。”
解释完了,他终于心安理得的睡过去。
或许因为和薄枕霖一起睡,这次薄枕疏没有梦到死前的事情。
他梦到院子里那棵高大的古梨树。
但梦里他没有闹着要爬上那棵树,只站在树下,一手扶着崎岖的树干仰头看那一树略有些萧条的梨花。当时应是春末了,完好的花已经不剩多少,绿叶从枝头窜出来,遮掩得梨花变成零星的白点。
他就站在那树下,讷讷道:“花期要过了……”
“小疏舍不得吗?”
薄枕霖走近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张俊美的脸上有些许几不可查的忧郁。他伸手抚摸着弟弟未能束起的长发,温柔的声音里满是怅然,“明年,明年花就又会开了。”
薄枕疏心思浅,很快被安抚好了。他已经因为明年又能看见花开而期待不已,没有注意到薄枕霖说到明年的时候声音发颤,就连抚摸着他头发的手都难以稳定下来。
之后兄弟两个就在树下席地而坐,薄枕霖拿了当下时兴的话本过来,但薄枕疏翻过几页就有些厌倦了。他盘腿坐着,双手抓着脚腕子,身子摇摇晃晃倒在薄枕霖肩上去看薄枕霖拿着的那本。薄枕霖教他要有坐像,他干脆耍娇枕在薄枕霖的腿上,理直气壮,“哥哥读给我听,我看得太困了。”
薄枕霖失笑,“确定我读给你听,你不会更困倦?”
“……应该不会吧。”薄枕疏有些迟疑,习惯性抓住了薄枕霖的衣袖。他面上为难,像是在认真思考薄枕霖所说的可能性,没能顺利得出个结果,索性将错处推给薄枕霖,“我睡着的话,也是因为哥哥的声音太催眠了。”
……
睡醒之后,薄枕疏都觉得自己像是还留在梦里。
那个场景过于鲜亮了,花树的颜色和风的温度,以及男人读话本时温柔又低沉的声音。他枕着的那双腿很是有力,侧身将脸蛋埋进男人怀里的时候,他还能闻见微苦的药汁气息。
他很是熟悉那种气息,因为薄枕霖体弱,就算不是为了治病,仅是日常维稳,也得吃不少药物。过去薄枕霖就同他开玩笑,说要被药腌入味了,整个人都像是苦的。
梦里的很多东西他都熟悉,可问题是,前一世,薄枕霖没有在树下给他读那本话本。
话本的故事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有些老套了,但因为当时还和薄枕霖感情很好,所以薄枕疏清楚记得,是他在薄枕霖院内檐下给薄枕霖读的话本。
他记得那天原定兄弟两个要去城外放风筝的,可薄枕霖因为风寒而咳嗽不止,他便做主留在家里不出门了。
墙外的风筝飞得很高,燕子和老鹰都有自己的轨迹。
他坐在一旁守着薄枕霖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盹,待到惊醒了,转头就看见薄枕霖瞧着外面,是燕子和老鹰的线纠到一处了。
两只风筝一并在往下掉,薄枕疏看得懊恼,可身旁的薄枕霖却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以为薄枕霖是在家里被闷坏了,于是去借了家仆们传阅的话本,读给薄枕霖听。
所以他为什么会梦到薄枕霖给他读话本……
薄枕疏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抱紧了薄枕霖的胳膊。他皱着脸蛋贴着薄枕霖的胳膊蹭了蹭,可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又猛地顿住了。
太糟糕了,幸好薄枕霖没有醒,不然薄枕霖更会觉得他像小狗的。
至于那个梦,薄枕疏想了想,可能是他进到这个身体有一段时间了……
所以他得到了这一世的薄枕疏的记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