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将军随行带来的礼品,荼蘼花两箱,海棠树一棵,温炉六鼎——虽然现在是夏天,带着什么动物骨头的马鞍一副,插满箭的石头一块,两百斤重的黄金战甲两个……”
你假装听着副官不带感情的播报,完全没心思去细想他都带了些什么过来,只是懊恼自己刚刚装模做样摆出批改公文样子的时候,一着急把笔拿反了,当下又不好再动。再偷偷瞟一眼旁边的孙策,这家伙腰杆绷得笔直,耳朵通红,眼神在你桌面上来回寻找着可以盯着看的东西,满脸都写着心虚。
你努力憋着笑,桌子下面的手偷偷去寻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他立刻捉住你的手指,捏着你的指节表达不满。
“将军的脸好红,想来是这屋内太过闷热,不如出去透透气?热坏了可就不好了。”副官的话吓了他一跳,他立刻抬起头,最后不舍地在桌子下勾了勾你的手指,对着你抱拳:“殿下先忙,我、我就先出去逛逛,晚点再来、来和殿下叙旧……”说罢手忙脚乱的起身,一溜烟跑去院子里了。
你来不及回味他刚刚慌乱的样子,只想赶紧处理完堆积如山的事务,好抽空带他出去逛逛。谁知绣衣楼内排队等着你点头才能操办的事项竟如此之多,需要批复的公文更是数不胜数,中途还有一心匡扶汉室的尚书来找你商讨弹劾今日在朝上对陛下见风使舵的奸臣,这一忙就忙到了太阳落山。你只有在晚饭时分出些心神,叫侍者准备几道你平日里觉得味道很好的菜给孙策送去。
油灯已经续了两轮,你才终于放下笔,终于懂得了孙策说的写字写到手酸是什么感觉,你晃了晃脑袋,试图把刚刚钻研密报的繁杂思绪都甩出去。天已经黑透,你猜测着此刻的时辰,估摸着孙策可能已经在客房睡下了。
你身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是房间侧面那扇窗子外的响动,你支起耳朵仔细听着,摸出几案背面的匕首藏在袖中,踮起脚向窗边走去。
你屏住呼吸靠着墙站定,只听有人轻轻敲了两下窗棱,随即响起的是孙策的气音:“睡了吗?”
你打开窗子,孙策盛满月光的眼睛在你面前亮起,你惊讶的问:“怎么不走正门?”
“这不是怕你不想被别人知道嘛……我们俩的事情……本来想等着你忙完来找我,结果等了一下午也不见人影。”他小声抱怨着,“现在还在忙吗?该不会是把我给忘了吧?”
“刚处理完公务。”你甩开手里的匕首,“我还以为是有刺客呢,快进来。”
他扶着窗棱一跃,轻巧地翻身进来,被你牵着向里面走,你一下午没搭理他,多少有些愧疚,便自觉解释起来:“事情太多了,一直忙到现在……你下午都干嘛了?”
“栽树!”他虽然放低了声音,但语气里依然掩不住的得意,“给你带来的海棠,就栽在你这间屋子门口,一出门就能看到,我怕下人栽的不好,亲手栽的!”
他被你带向屏风后的卧榻,坐下前还局促地拍了拍衣服下摆并不存在的尘土。“原来你的卧房里面是这样的啊,之前坐在几案那边,被屏风挡住了,完全看不见。”他好奇的四处打量,嘴里问个不停:“你身上这官服在绣衣楼里也日日穿着吗?今日第一次见你这样打扮,和我想象的一样好看。侍者说晚上的饭菜是你选的,很好吃,平时带兵打仗,带着金山银山也吃不到什么好吃的,你选的果然很合我的口味。你的床上……好香……你平日点什么熏香呀……”
你被这一连串问题砸晕,被公文压垮的大脑已经无力再去琢磨他这么多话到底是出于第一次坐在你床上的紧张,还是憋了一下午没说话导致的,只觉得他乖乖坐在床上絮絮叨叨的样子让人很想拥抱。你放弃思考,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他被你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接住你噤了声。
他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慢慢收紧了环在你腰间的手臂,半晌你才听到耳边传来小声嘟囔:“来找你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多说说话,不然等我明日走了,你又忙得没空搭理心纸君了……”
你从他肩上抬起头来,他垂眸望着你的嘴唇,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烛光中忽闪忽闪的,让你想起先前那只飞到一半就停下了的蝴蝶。你调整姿势跨坐在他身上,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轻轻蹭着他,将暧昧的气息喷在他嘴角:“你深更半夜来我的闺房,还说没有别的意思,那我这我迎你入榻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我——”
他剩下的话全部被你用唇拦住,你已等不到像先前那样慢慢濡湿他的唇瓣,直接省去那些循序渐进的试探,急着探进他的唇齿间。他本能一样地回应,舌尖柔软的质感将你脑子里惦记着的那些公务、密报、朝堂之事统统扫走,你卸了力气,放任这具疲惫的身体将重量全部依靠在他胸膛,压着他向床榻上倒去。
“嗯……”他轻轻哼出声,不知道是因为背磕在床铺上的动作,还是因为你不断加深的吻。掌心下紧实的胸膛和按住你后脑的手让人格外安心,你趴在他身上,在舌尖缠绕的间隙中微微睁眼,眼前人的脸颊被你呼出的热气染上绯红,眸子里含着水汽般朦胧地映出你的脸,在闪烁的昏黄灯影中略微失焦。
你将手掌沿着他的胸膛缓缓向下摸索,此刻想抛开一切天下事,将眼里心里都只装满面前这个人生动的表情。
心纸君摇铃的声音不适时宜的响起,夹杂在唇舌纠缠的水声中显得格外刺耳,你懊恼地伏在他耳边平复呼吸:“抱歉……”
“嗯……没关系……”他仰起脖子追着你的下巴舔吻,含糊的应着“你去听吧……”
是陛下的传音,说是宫里出了要紧事,召你速速入宫。你叹着气走回床边,心烦意乱地去系方才被他扯掉的腰带,“可不可以在这里等我?我争取尽快赶回来……”
“好。”他揽过你的腰,把脸埋在你胸口深呼吸,“回来可要好好补偿我啊。”
谁知这一去还是耽误了不少时辰,等你匆匆跑回房间时,天已经变成了黎明前的绀色,孙策坐在地上,枕着搭在你床边的手臂睡着了,想来他连日征战加上赶路,肯定也十分疲惫,你不忍心叫醒他,取了件衣服给他披上。
熄了灯,悄悄爬上床,这个平时总是精力旺盛的人终于安静下来,此刻伏在你枕边,像只休憩中的小动物。你伸出手悄悄抚上他的脸,本来以为睡梦中的他会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没想到面无表情反倒显得他眉眼更加凌厉,在清冷的月光下,棱角分明似开刃的剑,挺拔的鼻梁将月光分割,让你更能想象到他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样子。
你记不清自己偷偷用手指顺着他的眉描了多少次,最后终于抵抗不住困意,握着他的手沉沉睡去。这是你多日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没有以往梦中的尔虞我诈、虚与委蛇,甚至一个梦都没有做,只在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你耳边轻轻念着,语气和抚在你眼皮上的朦胧晨光一样轻柔。
“烤羊肉、烤猪肉、烤兔子……香不香……香的话就醒醒吧……”
你睁开眼,就看到孙策的脸出现在面前,他趴在床边,勾着你的手指小声念叨,见你醒了,立刻雀跃起来,“你醒啦?等你好久了,我趴了一晚上腰都要散架了,刚刚还出去跑了两圈活动筋骨呢。”
你在他鼻子上点了点,“怎么不到床上来睡?”
“我睡觉太不老实了,怕踢到你……”他抓着你的手指送到嘴里轻轻啃咬,在指间留下些湿漉漉的浅淡牙印,你想起来飞云小时候好像也喜欢这样啃你的手指磨牙,“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和你睡一整晚的话,我也会努力克制的!”
你从床上坐起来,他立刻自觉的将下巴挪到你腿上搭着,睡梦中冷厉的眉眼又变回平日里乖顺地看你的样子。“整晚相拥而眠”,你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时候才能发生,你们二人目前的境况,一个每天在朝堂上勾心斗角,一个常年在外征战,连“独自整晚安睡”都十分罕见,能像现在这样抽得时间温存片刻更是难得。
“你怎么还穿着官服睡觉啊,我还以为……能看到你穿寝衣的样子呢。”
“太累了,而且怕吵醒你。”你摸着他的头发,许是刚刚出去跑的时候被晒到的缘故,带着朝阳暖烘烘的温度,后脑勺还没打理的发丝被你揉得更乱了些。
他把脸埋进你小腹深深地吸气,手绕到你腰后寻到衣带缠在自己指尖,“那我现在能看看吗……”他用鼻尖顶你的小腹,嘴唇隔着衣服一路吻上来,滚烫的气息丝毫没有被衣料挡住,直直呼在你胸口,熨帖得你内脏里那只本已停下蝴蝶又开始作乱。你把手从他发间伸出来,想主动解开自己的衣带,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再被中途打断。
本以为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却偏偏忘记了师尊时不时的抽查背书,你来不及整理松垮的衣服,匆匆跑到几案前听师尊的传音,你下意识就心虚地说了谎,称自己恰好在温书。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你只希望尽快把最后这件事应付完,再不被打扰。“明与四星等。若五星入轸中……兵大起……”
你边背边瞧着纸门透进来的光亮,估摸着还有几个时辰孙策就要走了,语速不由得加快:“轸南众星曰天库楼,库有五车。车星角若益众……”
本以为孙策会在卧榻上乖乖等你,或者直接吵闹着抱怨,如果是后者你也可以顺势和师尊说现在有访客不便传音,谁知他悄无声息的绕到你身后,滚烫的身体紧紧贴着你,一言不发的吻上你的后颈。
“及不具……无处车马……”你的身体也烫起来,反倒衬得贴在你脖颈的嘴唇带着丝丝凉意,让人忍不住发抖。他的手臂从后面慢慢贴上你的胳膊,手指别有意味的挤进你的黑色护手中抚摸。
颈后的吻开始润湿你的皮肤,被他呼出的热气一吹,更叫人心痒,偏偏他另一只手毫无阻碍地绕进你松垮的衣服里,开始贴着你的腹部打转。
“西宫咸池,曰……曰天五潢……”下一句是什么来着?那只手已经慢慢向上摸到你胸口,你努力控制着声音:“师尊……我背的还可以吧,楼里好像有访客来了需要接待,我下次……下次再接着背……”
不等那边回答,身后的人直接拿起桌上一本卷宗扣住了心纸君,耳边传来不满的抱怨:“怎么时时刻刻都有人来烦你,昨天也是被你那副官打断了,他还翻我白眼,要不是他为你办事,真想找他打一架!”
你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坐在几案上,视线刚好与跪在垫子上的孙策齐平,还来不及好好安抚他,他便又接着用委屈的语气说:“还有那陛下,他总是这么深更半夜找你吗?”
“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召唤哪敢不应?”你怕他又说出些杀这个杀那个的大逆不道之言,赶紧讨好地揽上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