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他说。
随后是长时间的停顿,病态耐心地给予他思考的时间。
大概两三分钟以后,傲慢又继续开口,这次开口显得有些不太确定:“是对于猪脸教授的剖析……”
病态低低笑了一声,傲慢心头一紧,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惩罚。
但是病态却温和地说:“放松一点。”
“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他安抚似的把手指插进傲慢的头发里,“所以你可能没怎么挨过打——如果是贪婪或者暴力在这里,他们就会很放松。”
“‘你要像一块凉皮一样,把自己摊在那里’,这是小茨冈告诉阿廖沙的秘诀,你没挨过打,但你应该看过《童年》。”
“所以,放松一些,你的肌肉绷得越紧,我的鞭子的伤害就会越大。”他的手掌滑到傲慢的脖颈,像老练的主人安抚应激的猫咪一样,一下一下抚摸着。
汗水自席勒鼻尖和下颌滴下来,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这是下意识逃避的表现。
就像病态说的,他的确没怎么挨过打,以至于反应得无比生涩。
病态只好轻轻叹了口气,他说:“站稳。”
等不及傲慢反应过来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教鞭如海浪般落在席勒的大腿和小腿。
病态避开了臀部和膝弯。因为前者对于矫情的傲慢来说羞耻感会太重——只有打小孩子才会打屁股;而后者,对膝弯的击打可能会令没什么经验的傲慢站立不稳,直接跪倒在地上,这种毫无准备的下跪很可能对他的半月板和髌骨造成损害。
病态不愿意让任何自己掌控之外的损害出现在傲慢身上。
西装裤的面料比衬衫会厚实一些,所以,当细细的教鞭破空而来时,能起到一定缓冲作用,也不会像衬衫那样被直接粉碎。
但是病态能从共感传来的疼痛感受到,傲慢的双腿后侧已经满是条状的红痕,这种红痕会在一两天之内转换成青紫的淤痕,而不会留下永久的伤害。
傲慢的躯体摇晃了一下,他似乎想要弯腰支撑住大腿,但是扯动后背又带来更多的痛苦。
光点和雪花在他的眼前飞舞,病态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夹杂在剧烈的耳鸣中传来。
“嘶。”病态轻轻吸了口气,他快步绕到傲慢身边,把快要向前栽倒的傲慢拥在自己怀里,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傲慢的额头,手掌依然放在他的后颈处。
“抱歉,抱歉。”他柔声哄着,“我下手太重了。”
其实病态下手不算狠,如果是经常挨打的熊孩子贪婪,可能再来两倍的鞭子都能活蹦乱跳。
但是这是傲慢,就像他之前对布鲁斯说得那样,傲慢真的很矫情——其实倒不如说,矫情是席勒的常态,像贪婪那样要钱不要命更不要脸的才是少数。
而病态的鞭挞也不完全是傲慢反应这么剧烈的原因,更多的因素还是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四年教导之后布鲁斯依然不及格。
因材施教,这四个字对每一个教育者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追求,却没几个人能做到。
但是病态是席勒对于完美的教授和父亲角色幻想的反馈,所以,他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
就像他可以为了不让自己下手过重而直接与傲慢共感一样——在中国古代,优秀的父亲在惩戒孩子时并不会利用任何工具,他们以自己的手掌作为惩罚工具,因为相同的力的作用会使他们控制自己的力气,不让惩戒变成一场发泄。
然而在病态看来,这种做法仍有不足之处:成年人的粗糙手掌和孩子幼嫩的皮肤对于疼痛的反馈和耐受程度是完全不同的,因此,他宁可选用更为麻烦的通感来判断自己下手的力道。
“抱歉,抱歉。”他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傲慢,尽管他知道傲慢躯体上的痛苦并不算什么,但是一名优秀的父亲不应该推诿责任:没有考虑到傲慢和其他席勒性格上的差异本就是他的疏忽。
病态是完美的父亲。
他亲吻了一下傲慢的额头,这个吻充满安抚的意味,然后他问:“还能继续吗?”
傲慢合着眼睛,点了点头。病态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从自己的怀里挣扎着站起来,他浑身肌肉颤栗得厉害,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在颤抖,上面拧着水汽。
“你知道你犯得最大的错在哪吗?”病态问他,后者睁开眼睛,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被病态打断了,“不是你教得不够好,也不是你进行模拟考这件事。”
傲慢的眼睛似乎有些迷惘,于是病态只好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鉴于你没能答出问题的关键。”
他挥舞了一下教鞭:“三十下。”
“好……”傲慢的嗓音有些颤抖。
病态摇了摇头,对他说:“受不了了就告诉我,大不了分两次。”
不过他也清楚,傲慢绝不会说受不了,于是他只能小心注意着傲慢的状态。
“你最大的错误——也是我最大的陷阱。”他在他的锁骨上落下一鞭,“就是这次考试的时机。”
又是一鞭,在对侧锁骨上。
迎面而来的鞭子令傲慢下意识闭眼,于是病态停下手,他伸手抚摸上傲慢颈侧的疤痕:“睁开眼。”
他的手指缓缓下移,落到傲慢的锁骨上,那里也有一处疤痕,是之前傲慢在地狱为了和小丑融合时留下的。
曾经,蝙蝠侠利用这处伤痕令傲慢无比混乱和糟糕。
“你觉得蝙蝠侠、或者说布鲁斯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傲慢的眼神落在那处伤痕上,但他依然显得很疑惑,不太确定的回答从他微张的嘴唇中滑出来:“师生?或者……对手?”
“对了一部分,但还是没有答到关键点。”病态收回了手,又是两鞭,现在他的动作要慢得多,因为每次打完之后,傲慢都要缓很久才能从疼痛中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