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离陷入了无尽的梦境,记忆片段像雪花纷纷而至。他梦见刚入师门那会,师兄明明与他同岁,身量却高出他一个头,笑着叫他小师弟。他梦见师兄手把手教他剑法,练完功就去小溪边捉鱼来烤。又梦见和师兄在悬崖上采药,他一失足踩空掉下万丈深渊。他记得成年礼夜里师兄爬上他的床拼命吻他,向他倾吐爱慕之情,他也半推半就从了师兄……然而梦里的师兄的脸越来越模糊,几乎淡得透明,后来干脆化作一片薄雾消散……
“师兄……”阮青棠从噩梦中惊醒,坐了起来,身下一阵锐痛。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穿着黑色里衣,身体干净清爽。室内没有旁人,阮青棠一阵心慌,挣扎着下了床,却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一个身材性感的魔族侍女跑进来扶起阮青棠,道:“魔妃醒了?!太好了,你先别乱动,我这就去禀报魔尊。”
“孩子……还活着吗?”阮青棠顾不上别的,抓着侍女的袖子焦急的问。
丫鬟莞尔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魔妃放心,孩子很好,魔尊抱着他在花园里玩呢。”
阮青棠松了口气,扶着额头靠在了床柱上,孩子真的没事?他简直不相信钟九离能容忍这个孩子活在世上。
不出片刻,钟九离一身靛蓝常服,急匆匆的走进屋来,手上还抱着一个未满月的奶娃娃。
“青棠,你终于醒了!”钟九离喜不自胜,坐到床边捏住阮青棠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阮青棠根本顾不上看他,视线全部被那奶娃吸引。只见那孩子头发是黑色的,皮肤冰雪晶莹,眼睛非常大,像两颗黑葡萄似的看着阮青棠,看了一会,张着没有牙齿的小嘴开心的笑了。
阮青棠虽性情冷淡,但对于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爱的道理,他把孩子抱进怀里,把毛茸茸的小脑袋贴在胸口喜极而泣。
钟九离故作嫌弃道:“这小畜生真不省心,生下来就是个早产儿,为了救他我把库房里的天材地宝都用尽了,又去寻了昆仑雪莲来。”
“早产还不是托魔尊的福?”阮青棠瞪了他一眼,声音依然淡漠。
钟九离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谁知道你们人族如此脆弱,不过是多做了几次就早产了。”
阮青棠想问他为什么要救这孩子,又怕刺激到他哪根神经,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他用玉白的手指抚摸孩子饱满的脑袋,孩子乌黑的胎发随了师兄,不是阮青棠的雪白发色。这个孩子的出生代表着阮青棠对师兄的缅怀,希望能把他的生命用这种方式延续下去。
钟九离把手覆在阮青棠手上,温声道:“你看他的黑发跟我一模一样,像不像我的亲生儿子?”
钟九离也是黑发这件事被阮青棠选择性忽略,人类的孩子怎么可能像魔族的亲生儿子?
小宝宝被摸了头顶,咧嘴笑了出来,一滴晶莹的口水流下来,钟九离熟练的帮他用手帕拭掉。
钟九离把孩子递给侍女,让她带孩子下去找奶娘吃奶。
孩子被抱走了,留下阮青棠和钟九离两个人在床上,气氛有点尴尬。阮青棠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他是杀夫仇人,是宗门的敌人,还用那样不堪的手段羞辱过自己,眼下却面不改色的抱孩子和亲吻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阮青棠感到一阵头疼,二指按在太阳穴上皱紧了眉头。
白发美人病弱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钟九离一下子就心软了,扶着阮青棠躺下帮他拉了拉被角,自己则侧身躺在床外侧,玩着阮青棠的头发。
阮青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静静躺着,看着床角发呆。
“青棠,眼下孩子平安落地,你可得说话算话,嫁与我做我的魔妃。”
阮青棠淡声道,“你趁人之危胁迫我说的话,怎能作数。”
钟九离眼神暗了暗,咬牙道:“你可别忘了,你男人的元神还在我手里,信不信我一把将它捏成灰!”
阮青棠心中一疼,喃喃念道:“师兄……”
“师兄师兄,就知道你师兄,他人已经死了,你难道要给他殉葬去?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为什么不肯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