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李涑比平常晚了半小时才回来，打开门露出一张淡然却苍白的脸。
程一帆开始还怪担心的，怕李瓜瓜玩离家出走，见人终于回来，心里石头落了地。
“快洗手吃饭。”
程一帆笑得一如往常，也不问李涑为什么回来得那么迟。
李涑凝望着程一帆的笑，觉得他那么近，又那么远，方才在门口平复的情绪再次波澜万丈。
程一帆的唇齿都生得特别板正，唇红齿白，笑起来就是广告牌上的标准笑容。李涑从十一岁看到十八岁，从前只是模糊地觉得好看，后来愈发觉得程一帆的笑很像旷野的向日葵。
他想起每一年冬天上完晚自习，一身的寒气还未抖落，一开门就看见程一帆站在餐桌前，笑着招呼他，手里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阳春面，或是香喷喷的水煎包。但还没跟他打完招呼，程一帆就咋咋呼呼地喊烫，然后李涑给他递上冰袋，边吃边听程一帆吐槽工作上的琐事。
无数个日夜，程一帆穿着围裙，捧一碗热汤面，只等他一个人回家。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程一帆依然笑着叫他吃饭。
但以后，恐怕都要属于别人了。
想到这里，酸涩的心意蔓延到指尖，李涑几乎使不动筷子。
程一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见他不怎么动筷，干脆将筷子横放在碗边，慢条斯理地捡起之前的话头，有些突兀地解释起来：“围巾是我一个朋友的，她已经……有家室了。”
程一帆想了想，认真地说：“至于我呢，是不会给你找后妈的。我早上说的话，你慢慢琢磨，也别想太多，总之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知道了吗？”说完一大段话，生怕李涑接受不了似的补充道：“先吃饭吧，要是吃不下就先睡一会儿。”
李涑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心里又甜又涩。
甜的是程一帆并没有谈恋爱，自己还能独占程一帆。涩的是自己冲动之下把局面弄得太难看，程一帆还会像之前一样对自己吗？不会觉得他是变态吗？
程一帆见他如获大赦的样子，摩挲着下巴笑眼看他，思忖着：应该只是怕我悄悄找个老婆，突然之间住进来吧？一害怕就乱了阵脚，才没头没脑地自以为喜欢上他。
李涑点点头，埋头扒饭。心里却不免恶劣地想，程一帆有那样的身体，果然不会恋爱吧。李涑悄悄看他，忍不住飘起快意。
程一帆果然还是我一个人。
李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程一帆刚好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自己接个电话，李涑心虚地点点头，用咀嚼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良心思。
程一帆撒完谎脸不红心不跳，自如地拿着手机走进卧室，自称约到双性人的那个人居然回复了。
Lynx：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程一帆踌躇着输入文字。
g：我没有恶意，你会……觉得恶心吗？
对方没应答，程一帆捏紧了手机，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
Lynx：为什么觉得恶心？
Lynx：双性人……很不容易的。如果你只是想问这个，恕不回复。
程一帆愣了一会儿，心里的坚冰被融化了一角。过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回复道：
g：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
g：我就是双性人
消息一发送，程一帆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解为什么自己会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些隐秘私事。
Lynx：原来如此，抱歉，误会你了。
g：没关系！那个，能问问你们为什么后来断联了吗？
Lynx：ta喜欢开放性关系，但我需要固定伴侣。
程一帆不习惯太正经的谈话氛围，这天儿聊得他抓耳挠腮，怪不自在，故意插科打诨：
g：不会是你不太行被人家婉拒了吧哈哈哈开个玩笑
发完又开始纠结自己是不是太没分寸，那边却立刻回复了。
Lynx：ta说想和我约下次，但不恋爱，我拒绝了。这样应该还算行？
程一帆被对面一本正经的语气逗乐，正在想下一句发什么好，又被对面抢了先。
Lynx：所以你在找恋爱对象吗？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添加我的微信先了解一下。
怎么能像卖保险一样推销自己的微信，整得跟“游泳健身了解一下”似的。程一帆哭笑不得，又觉得对方挺有意思，想了想，发了一个“好”。
Lynx的头像是个雪人，黑眼睛红鼻子，怪可爱的。朋友圈里是一个月以前去野营的照片，除去风景照只有一个挺拔的背影，看不见正面。
还不等程一帆收拾好心里小小的失落，对面就发来消息：
Lynx：了解完了吗？我可以提供证件照。
程一帆捂脸，回：
g：不用！这样好像在相亲一样……
Lynx：我觉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