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重楼刻意在鬼界当众掳走飞蓬,还下手非常快,直接来就带人走,没有任何交流,显得是他仗势欺人。
如此一来,日后就算受刑的夕瑶神魂被劫走,也不会有人怀疑怒气冲冲的自己与无辜被掳的飞蓬。
“但我不能不管。况且,你早就猜到,我会救夕瑶了吧。”飞蓬不愧是重楼的至交好友,直接看破了他的意图:“你在鬼界闹了那一出,可谓煞费苦心了。”
飞蓬阖了阖眼:“重楼…”他的语气带起艰涩与狠绝的意味:“帮帮我…只要…不违道义,什么代价都可以。”
重楼深深地看了飞蓬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飞蓬后背不自觉一凉,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无到有,让他只觉化虚为实的灵体似乎汗毛耸立。
“哪怕…”重楼的嘴角勾了起来,冷笑如寒冰,可声线柔和,近乎暧昧而诡谲:“我要你任我处置?”
飞蓬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三皇盟约前定,三族依旧抵死拼杀、死伤无数。
而他和重楼,也不是什么仇恨都没有。
众所周知,魔族素来肆意妄为,哪怕魔尊镇守神魔之井,“偷偷过境”想要报三族大战之仇者,也是不少。
而这些不管魔界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放过来的复仇者,尽皆死于神将之手。
重楼与飞蓬以武会友、惺惺相惜,不假。
魔尊和神将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却也是真。
神魔不两立,从非虚言。
“那就…”最后,飞蓬只掷地有声地给出承诺,即便眸中漫上些许疲倦与苦涩:“任君处置!”
重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好。”
“我先去神界保她魂识不散,但若想让她安安稳稳,还需要一段时间布置。”他猛地转过身,披风在灼热的炎波泉禁地里划出一道弧线:“你最近就留在这里。”
飞蓬看着重楼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熟悉的气息彻底远去,过了好一会儿,现场一道没好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飞蓬!”
本不该插手他人私事,炎波卫戍黎火金吾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现出身形,为重楼打抱不平:“你可真会气重楼啊!”
炎波神泉是唯一位于九幽魔界的九泉灵脉,是天下至热之地,也是地脉真火的源头。上古三族大战期间,为上古兽族兵器坊,如今是魔界灵气命脉。
泉守原由魔界各部众共同推举,但绝地天通后魔界少有外敌,内部便逐渐分崩离析、互相敌视。眼见前任泉守身亡,各部族都想争抢控制炎波泉,魔尊重楼当机立断封闭泉眼、设为禁地,以免灵源遭战火破坏。
但如此一来,没有能让魔界各部众全部认可的人选,新任泉守便更加难以诞生。重楼为保魔界唯一灵源的安危,无奈与黎火金吾约定,秘密暂代泉守之位,以随时梳理、修复和调动炎波灵力,直到上任泉守魔元重聚重生,他便卸任。
“我…不是故意气他…”飞蓬目光不禁放空了,魔尊兼任炎波泉守的消息并未在魔界外传,重楼也就当年发生时,和自己谈天说地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难得见重楼憋屈苦闷,自然忍俊不禁地调笑了几句,戏谑地说重楼能者多劳。
气得重楼横眉怒目,以自己说风凉话为由,竖起炎波血刃干了酣畅淋漓的一架。
不过,这勉强算是魔界机密,重楼信任他才言行无忌,飞蓬自然从未外传。
“是吗?”但飞蓬这些年被贬谪轮回,重楼是什么心情,黎火金吾全看在眼里。
眼见飞蓬一心想着牺牲良多的夕瑶,他倒是更心疼重楼了:“夕瑶为你私用神果,可重楼不也三番五次亲自去人间为你解围?你明明知道,魔尊很忙!”
“飞蓬,你给我句准话吧。”黎火金吾越说越郁闷,深觉不能让魔尊陷于感情迷障:“夕瑶情深一片,你为救她不惜求重楼,现在又不再受神族戒律所困,那等人救出来,你是…想和她结为道侣吗?”
飞蓬被这直白的逼问吓了一跳,也就没发觉,在他身后神农雕像最上方那悄然归来的血影。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好在,飞蓬一点儿这个意思都没有:“我对夕瑶若有意,怎么可能接下重楼的战约?!”
不是不知道,擅离职守会有什么下场。但面对重楼战意沸腾的眼神,终是不忍拒绝,更不想瞧见那双明亮血瞳黯淡失落。
“这还差不多。”黎火金吾自觉火候到了,也就没继续刺激根本不开窍的飞蓬。
飞蓬却不想没人说话,更有疑惑未解:“黎火金吾,重楼刚刚确实很生气。”
“哦。”黎火金吾若非只是个火球,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翻白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飞蓬想到自己适才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由得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地说道:“重楼和景天那一战输了半式,救人却要景天和他去魔界天天比武较量…那他刚刚该不会是想,天天把我打个半死再治好再打再疗伤吧?”
在上面偷听的重楼:“……”
无言以对的黎火金吾:“……”
“黎火金吾?”飞蓬还不解黎火金吾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对炎波内的动静了如指掌,黎火金吾心累无比:“……以后你可能觉得,天天比武切磋其实并不算累。”
就算重楼开始没这个心思,现在见你这么不解风情,也会气得让你日后觉得,妖精打架可比切磋打架累多了。
“哼!”果不其然,重楼忍无可忍地飞落了下来。
他神色不善地瞪着飞蓬,一步步走了过去。
“咳…”飞蓬颇有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个正着的心虚感,下意识仓惶朝后退去:“重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火金吾悄无声息地散去形体,没入到炎波神泉最深处,半点意识都不再冒上来了。
“你躲什么?!”重楼冷眼看着,任由飞蓬不知不觉退到平台边缘,脚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