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只影为谁去
飞蓬恢复意识时,眸子里有几分惊讶。
先前,被他吸收的灵光化作朦胧烟雨,笼罩了神魂,能清晰感受到无尽七情六欲,被一点点拆解成他可以接受的景象,再挟裹他的魂魄、封印他的记忆,重新身临其境。
无数次领略龙阳的人生,飞蓬不得不耳根发红的承认,重楼成了自己唯一的锚点。因为重楼的存在和他对于龙阳的态度,自始至终都给了自己违和感,这是没记忆的龙阳绝对不会有的,提示着飞蓬自己身份有异。
于是,在做出各种不同选择后,恢复意识的飞蓬深深呼出一口气,彻底打破幻境。
然后,他便瞧见了酆都,下意识便拱手行了个礼:“多谢前辈援手。”
“不必,我只是还因果罢了。”酆都倒是坦然一笑:“我想,你也不会没怀疑。”
飞蓬默默点头,没吭声。
酆都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怪伏羲吗?”
“晚辈不敢。”飞蓬淡淡说道。
酆都的笑容更多了几分真切:“不敢,却不是不会。不过,你也确实大胆。”他眉宇间露出玩味和好笑:“这么多年,能看见伏羲气急的机会,真是太少。”
“但自从你诞生,便皆和你有关了。”说到这里,酆都轻轻叹了一口气:“飞蓬,你当真以为,没有伏羲首肯,我再想还清因果,敢私自把炼化七情六欲、六界五行都绝无仅有的珍宝,便这么送给你?这可是完全违背了伏羲贬你轮回的目的!”
湛蓝的眸子闪动了一下,有明亮的光芒一闪而逝,其中满含踌躇。飞蓬抿了抿唇,小声问道:“那师父还在生气吗?”
“气是肯定还在气。”酆都忍俊不禁:“但他已经算是默认了,只要你好好利用这份机缘。什么时候借机走出自己的道途,你便可以回神魔之井去了。”
飞蓬明白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接近三皇境界?”
“对。”酆都拍了拍飞蓬的肩膀;“伏羲看着冷,却是再护短不过了。他或许是真不高兴你违背天规,但比起天规终究是你的性命更重要。只要你有自保之力,那死劫便迎刃而解。到时候,只要你不违底线,他虽不会赞同,可也不会再阻挠。”
飞蓬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然后又抿了回来:“那龙阳之事,还会再发生吗?”
“不会了。”酆都很笃定的回道:“从他坐视我将这个机缘给你,便不会再篡改你轮回转世的既定天命。以你的气运和因果,大多数情况,当是波折不断却最终安康的命格。”
他挑起眉头,意味深长说道:“当然,有魔尊守在人间,波折怕是也不会多大。不过,本帝当真是觉得,伏羲之所以赶在你醒来前就走,恐怕是担心自己见你才醒过来,就急急忙忙又入轮回,会再次生起气来。”
听懂酆都的调侃,绯红从飞蓬的耳根爬上脸颊。他算不上恼羞成怒,可也是难得羞赧,干咳一声便转移话题:“神界怎么样了,前辈知晓吗?”
“这个…”酆都的笑容顿时一僵,转头就召来了容琦:“来,你跟神将说说,最近六界最大的笑话是什么。”丢下此言,他迅速溜了。
被丢下的容琦:“……”他脸色一苦,飞蓬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神情沉重起来,这令容琦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搬来椅子坐在了飞蓬对面。
听了神界的巨变,飞蓬怔忪了好半天,然后慢慢低下了头。他始终没说话,但是容琦分明瞧见,对方的手握紧成拳,那力度即使是修剪圆润的指甲,也会陷入到掌心里刺破皮肉。
“你…没事吧?”容琦迟疑着问道。
飞蓬垂眸摇了摇头,披散下来的长发晃了晃,遮掩住他此刻的表情。
“鬼界事务繁多。”心里明白飞蓬现下大概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容琦算是善解人意的主动告辞:“我先走了,回见。”
他才出门,就撞见一个人,正是后土。这位土魔神显是匆匆,行了个礼便推开了院落的门:“飞蓬,出事了!”
容琦若有所思的站定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踏步离开了。飞蓬闭关也有一段时间了,后土前来自不是为了天魔族之事。
只怕是自己应重楼之请,在鬼界多留意飞蓬的状态,故将飞蓬被天帝篡改天命、受尽七情六欲之苦告知重楼,如今重楼做出了反击。就是不知,能让土魔神这般焦急,是个什么情况。
神将在鬼界的府邸里,府邸的主人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是,你没听错。”后土满脸的苦涩:“不周山再次倾倒,是祝融、共工、太子长琴、钟鼓和悭谀所为。”
飞蓬喃喃道:“明明是最低等的水虺,却凭一己之力修成通天彻地的应龙,龙族在意悭谀的资质不足为奇。在神界大乱的情况下,钟鼓亲自带他去本源人间闭关,意图突破到元老,倒也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钟鼓,他再是懒散,也没道理护法的时候睡着,导致悭谀闭关的波动造成水患。”飞蓬一条条分析:“仙界观察到这一点,发觉解决不了,便上报给神界,这个没什么嫌疑,龙族现在可是我神界麾下。”
他的眉头缓缓凝起:“接近元老境界的波动,现在又是多事之秋,长老团派祝融、共工与长琴前去处理水患,似乎亦是没有错误。但终究打乱了悭谀的闭关,导致他内息混乱、掀起万丈波澜,无奈只好出手镇压。”
后土也点了点头:“偏偏,钟鼓在这等要命时候醒了。为了护住悭谀能顺利晋级,他自要挡住祝融和共工的攻势。可除此之外,长琴也极难对付,”
“音攻本就是混战里很难解决的。”对此,飞蓬很是赞同:“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提醒长琴里头的是谁。正巧钟鼓比较懒,又是紧急情况,能动动嘴皮子就解决,他当然会直接传音,没多余空处去想长琴用尽全力被打乱,会否直接山崩地裂。”
说到这里,飞蓬蓦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冷冽而冰冷:“呵呵,可见幕后之人对钟鼓颇有研究。而让钟鼓昏睡过去,必然有同境界之人插手,你且查凤主瑾宸的下落!”
“另外,再查查魔尊当时在人界何处,本将总觉得和他脱不了干系。”飞蓬幽幽道:“要知道,在场之人尽数背负因果,共工因当年因果,多年来本就不升反降,天罚清算下丢了性命,是在所难免。”
飞蓬的声音越发冷凝:“他正好摆脱我族水魔神之位,导致我族气运不全。同时,悭谀、长琴作为直接当事人,此一战背负因果,还受到天道直接降下天罚,一个境界衰退、一个贬落轮回,皆彻底无缘元老境界,可算断了我族未来两员大将。”
“更甚者,祝融现在也身受重伤,短时间无法出关。”飞蓬不得不赞叹,而赞叹的同时也有些咬牙切齿:“魔尊这何止一石二鸟,这简直牵一发而动全身,何等妙计也!”
后土神情微妙的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经不住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是魔尊,不是风主呢?”
“这样环环相扣的连环局,需要的洞若观火的大局观,还有对人心的精准推断。”飞蓬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回道:“凤主瑾宸水平不够,重楼倒是手到擒来。而且,重楼一直以来都看长琴不顺眼。”
那一霎,后土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忽然就觉得很累。
飞蓬还很不解:“怎么了?”
更累了。后土面无表情的松开手,直接转移了话题:“天魔族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飞蓬苦笑了一下:“我适才也在想,如果沧彬没走,他代替沧溟前辈顶上水魔神之位,也未尝不可,左右他现在修为也不错了。但现在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