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
“紧急叫我过来,还不能让赤霄、瑶姬知道我擅自离岗,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骄虫无奈地问着,从空间传送阵里走出来:“对了,我战场上每次闭关炼蛊,最多也就一周。”
重楼放下手头的军情报告,拿起另外一份散发着笔墨香气的报告递给骄虫:“你看这个。”
“嗯,这是最新的统计吗?”骄虫翻了几页,眉梢顿时蹙起:“已经死这么多了?长琴够狠的。”魔界内不算前几代本源魔族,没什么底蕴但实力能到天级九重的,无一不在掌控之中,如今一看竟已死了足足三层,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重楼淡声说道:“本座曾亲自出手,甚至勾连法则…”他深深看了目露惊色的骄虫一眼:“然一无所获。”
“那现在呢?”骄虫若有所思:“有了突破口?”
重楼垂下眼眸,他想到清晨初醒,飞蓬送自己出庄园时,那仿若平常的微笑和亲吻。
半晌后,骄虫等得不耐烦,就打算出声催促,突见重楼抬眸,眼底一片冷意:“逼供专培养的各种噬魂夺魄蛊,你都带了吧?”
“带了啊,这阵子仙妖两族不够强的元老,不都让赤霄、瑶姬拿下,由我用蛊撕碎了魂魄嘛。”骄虫颇感莫名其妙:“不然,我们哪里那么准确的情报。”
重楼深吸一口气:“那就跟我走吧。”他早上离开,将一套锥心钉给了递交这封报告的游弋。那小子当时一个手抖,却还是苦着脸点了头,现在想必已把飞蓬钉在了秘境唯一的刑室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骄虫一头雾水地踏入空间通道,想不通一个突破口而已,重楼为什么苦恼。直到他看见四肢、胸口、腰身、双肩被锥心钉牢牢钉在刑架上,鲜血隐约在流,却什么表情都没有的飞蓬。
“重楼!”骄虫当场就一个踉跄,站不稳地从通道里跌了出来:“你!”
重楼往后挥了挥袖子:“本座心里有底,你负责用刑就好。”
“可以。”骄虫冷着脸,上前两步走到因他出现而微怔的飞蓬,好友愣了一下便露出了然,甚至浅浅淡淡地笑了一下。
骄虫紧紧盯着飞蓬的眼睛:“飞蓬,动手前,我问你一句…”他偏头看了一眼重楼,难掩那抹真切的担忧:“重楼没做多余的事情吧?”
“骄虫!”重楼被他弄得一怔,随即秒懂而暴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大早因魔尊离开,像往常一样去找飞蓬拖延时间不让人独处,几位年轻魔将是眼睁睁看着游弋出现,无奈地抱了抱拳。
可飞蓬轻轻摇了摇头,任由一套锥心钉钉入全身将他缚上刑架,连吭都没吭一声。
正当他们为这个变局惊呆,想问又不敢多问的时候,玄霄突然出手,却被早有准备的前辈们定住了。
江蓠他们惊呆,只能看着游弋等几位魔将把刑架挪入刑室,再展开一张魔界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些他们不懂的东西,恭恭敬敬地等待魔尊到来。他们想不明白,只好试探性拖着动不了的玄霄,也挪到刑室里,而几位天级九重的前辈们只是叹气,没有阻止他们等候。
直到魔尊带着骄虫长老前来,他们都识趣识相地向后移了移,把刑架的最前方空出来。
“飞蓬,回答我。”骄虫理都没理重楼。若平时,他确实相信重楼,可这次不同。重楼擒住飞蓬却封锁消息,私心可见一斑,他不得不忧心好友的处境。
飞蓬活生生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气得眉毛都竖起来的重楼,然后忍俊不禁:“噗!没有。”他脸上泛起浓烈的、好笑的捉狭:“你好歹对重楼的操守有点信心啊。”
“哼,就他从小惯会装模作样的性子?!”骄虫冷嗤一声,但紧绷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还歪头对一副拳头硬了表情的重楼耸了耸肩:“想揍我,可以,事后随便。”
这位外人眼里素来冷峻沉默的魔族长老说笑着,又突然敛去笑容,拱手叹道:“神将,得罪了。”
“成王败寇,本将知道。”飞蓬低低笑了一声,在刑架上垂下了头。在蛊虫蜂拥而至时,他抿紧了嘴唇,将被撕咬神体乃至魂魄的惨叫声关在喉管里,只不自觉动了动被钉住的手腕,手掌握成拳头,指甲陷入肉里。
不过一时片刻,那双事到如今也沉静澄澈的蓝眸陡然瞪大。飞蓬体内的锥心钉发出光芒,与撕咬魂魄的蛊虫们发出了异常的共鸣,他神魂深处的防守出现了一处破绽,被重楼发现了。
骄虫并无意外,实际上,从蛊虫撕开肌肤钻入飞蓬的身体的那一霎,便被重楼下的三层封印释放魔力炼化了。他之后能依稀感受到,勉强存有控制权,完全是因为重楼开放了权限。
这等不容让任何人触碰的占有欲,你还好意思责怪我误会你?骄虫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重楼,瞧着他抓住这个时机上前,眸色泛起异彩,对疼到发抖的飞蓬展开隔空搜魂,无声地叹了口气。
过了很长时间,重楼终于传出一股灵气,重塑了飞蓬的身体。感受着掌下脉搏渐渐有力,他顺势松开桎梏脖颈的手,移开视线以飞快掩饰住眼底的心疼,淡淡道:“骄虫,换一种蛊虫。”
果然,什么要紧的讯息都搜索不到,飞蓬魂魄外围的记忆,全和私心与情谊相关,十个有六七个都能看见自己。
“好。”骄虫揉了揉额角,他也能感受到,培育的这一种蛊虫全被飞蓬的灵力撑死,正消散成齑粉。重楼用灵力把飞蓬的神体恢复如初,借神血正常向锥心钉所造成伤口处的流动,把粉末一并排了出来。
可是,这样完整的恢复,也会导致飞蓬即将迎来的痛苦更真切。骄虫瞥了一眼还不动声色的重楼,眼底滑过一丝不忍,但也心觉重楼能当魔尊,果然不只是实力。换了自己,绝对不舍得这样对立场敌对、不得不为敌的心上人,宁肯辞职不干。
“继续。”这么想着,骄虫挥了挥手,让另一种更狰狞的蛊虫一拥而上,如黑云将飞蓬淹没。
这一回,所有人包括被禁制的玄霄,都看见飞蓬双手握紧,青筋贲张着不停在抖。他原本白皙的皮肤下方,被刚进入的蛊虫撑起一个个黑色的包,又很快消失了,只向外传来和适才不同的撕咬声,是内部器官如五脏六腑正被撕裂、啃噬、吮吸。
飞蓬的目光含起水汽,这一种蛊虫的吸食力比之前更强,时时刻刻折磨着魂魄。滋味像是被活生生扔进吸血的蚊群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受到鲜血被吸食、生命在消失。
但神将依旧紧紧咬住嘴唇,在刑架上挺直腰背。他再是颤抖,也维持着端庄到几近于傲慢的强者姿态。失血苍白的嘴唇闭得很紧,什么哀嚎惨哼都没流出,蓝瞳涌着雾气,内中却毫无情绪波动。
拷问还在继续,无声的、冷凝的对峙里,骄虫被迫换了数种蛊虫,再端不住沉稳的虚架子。
远在魔界一处角落,此事的始作俑者抱起凤来琴,跳下适才弹奏治愈精神的乐曲所坐的石头,对着被救下来的、历经磋磨的族人们微微一笑:“堕魔吧,我教你们魔界各种杀伤力大的秘法,想报仇倒是容易。”
“啊?”一位玉衡战士正在给人包扎,不禁回过头来:“不带大家回神界吗?”
一位当事人摇了摇头:“多谢,长琴大人说的有理,仇总要自己报。”
他们会落到今日的下场,是因魔尊初入神界之时,魔军为立威,杀了一批不服统治之人。结果,不少实力强的天级九重魔将在其中浑水摸鱼,杀掉必杀目标后,将人家当妻妾尽数据为己有,强行掳掠到了魔界。有的充作礼物,有的充作奴婢,也有最惨的沦为循环性鼎炉。
魔尊一统两界却有意融合两族,因死者大多数是实力不弱的飞升者,非是古神族的精锐战士,再加上法不责众,发觉后不好严惩,便迅速颁布了只许同境界一对一的法令,干脆利落阻止了这种恶习的延续。
从此以后,就算战败被擒遭掳劫,也不再有连累家人的情况了。可这第一批也唯一一批被掳掠来魔界的可怜人,迄今千年,已死了近半。这人便是被父母连累的可怜人之一,但他很清醒:“在魔界待了千年,魔气入体早已无法回转,入魔是唯一的出路,倒是多谢大人赐机缘。”
太子长琴莞尔一笑:“客气了,你们本是我们的族人。之前不让堕魔,是因为你们刚得救,吸收魔气太少,熬不过堕魔的那道雷劫。如今,把你们掳来魔界的罪魁祸首,那些天级以上的魔将已全部斩杀。逸散魔气引动因果,由受害者吞噬炼体,不违规则,自能很快增强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