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才有传令军大声匯报导:“报!將军!殿下!石弹————石弹落点距发射基座一百五十二丈!直接命中靶心!巨岩已彻底粉碎!溅射碎石最远波及近百丈!落点区域————已无完整地面!”
“一百五十二丈?!”
这一次,连薛訥都忍不住低呼出声。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死死盯在刘建军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
“刘————刘参军。”
“嗯?”刘建军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只是隨手丟了一块小石子似的。
薛訥却並未继续对刘建军说,而是转身朝著身旁的亲兵喝令道:“传本將军令!自即刻起,此谷列为营州最高绝密禁地!加派三倍————不!五倍兵力!昼夜不停,交叉巡逻看守!擅闯者,无论身份,无论缘由,无需请示,立斩无赦!”
那亲兵立马高声应答:“喏!”
薛訥这才看向刘建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刘参军!本都督现在授予你营州行军副总管之权,节制一切与回回炮相关事宜!人力、物力、財力,营州所有资源,任你调用!若有阻挠拖延者,你可先斩后奏!”
刘建军还没开口,薛訥已经上前一步,几乎与刘建军面对面,接著说道:“开春之前!老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给老夫再造出至少十五架这样的回回炮出来!少一架,老夫唯你是问!”
刘建军咧嘴一笑,问道:“大棒打完了,薛老將军总得给下官一颗甜枣吧?”
刘建军的插科打浑,让薛訥一阵哭笑不得,但隨后,他面色一肃,说道:“若能超额完成,此战首功,老夫亲自为你向朝廷请功!”
这次,刘建军的脸上没有了嬉皮笑脸,他深深地看了薛訥一眼,然后说:“错,此战首功,乃是沛王殿下。”
薛訥回去了。
整个谷中只剩下负责拆解回回炮的士兵,和李贤、刘建军二人。
刘建军坐在一块石头上,嘴角带著一抹古怪的笑意盯著那些拆解回回炮的士兵。
李贤想了想,坐在他旁边,问:“这就算结束了?”
石头有点冰冷,哪怕隔著厚厚的裤,依旧让李贤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腚部直躥脑门。
“差不多吧,把国內城拿下来就完事了。”
李贤沉默了一会儿。
他当然明白薛訥临走前和刘建军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亲自为他和刘建军向朝廷请功,也就意味著薛訥已经彻底站队在自己这边,甚至愿意为刘建军创造一个入京的条件。
这是他投诚的筹码一若刘建军赴京后真做了什么事,薛訥也脱不了干係。
至此,薛訥算是彻底绑在了自己这条船上。
“洛阳又有消息了。”刘建军忽然说。
“嗯?”李贤惊讶。
这些天刘建军都在忙回回炮的事,没想到他竟还有空关注洛阳。
“和显子有关————”
刘建军的语气有些沉重,让李贤心里下意识一紧,追问道:“显弟————他怎么了?”
“李重润和永泰死了。”
刘建军一句话就让李贤彻底愣住。
李重润是自己的侄儿,永泰是自己的侄女,都是显弟的子女。
他们————怎么会死?
“怎么回事?”李贤急忙抓住刘建军的胳膊追问。
“还是和二张有关,李重润和妹妹、妹夫私下议论二张兄弟出入宫廷参与朝政的事,可能言辞有些不屑,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二张那里去了,这俩兄弟就一起找你母皇那老娘们儿哭诉————”
李贤心里一紧,问:“然后呢?母皇就杀了重润侄儿?”
他没想到洛阳竟然已经酷烈至此!
李显如今可是太子,重润便是正儿八经的皇太孙,竟会因为如此小事丧命,难怪刘建军说洛阳要比北疆危险千万倍。
“那倒没有,那老娘们儿没那么丧心病狂。”刘建军摇了摇头,语气带上了一些惋惜,道:“那老娘们儿虽然从不允许別人挑战她的权威,但那毕竟是她亲孙子孙女,所以她只是把显子叫去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他回家好好教训孩子。”
李贤皱眉道:“那————重润侄儿他们又是怎么死的呢?”
“坏就坏在显子这边了。”
刘建军又嘆了口气,道:“显子当初被幽禁在房州那么久,心疾估计还没祛除乾净,一听武曌那老娘们儿这么说,他就慌了,哪儿敢再触怒那老娘们儿?
“人被逼急了就会失去理性,乾脆就直接下令赐李重润和永泰自尽了。”
李贤听完愣在了原地。
李重润和永泰————竟是被显弟下令自尽的?
他心底升起一阵荒唐,但隨后,又是浓浓的悲哀。
都说虎毒不食子,显弟得是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下令让自己的一对儿女自尽呢?
这时,刘建军嘆了口气,道:“其实我觉得无论是二张兄弟还是你母皇那老娘们儿,一开始都没有真想把这几个年轻人怎么样,二张只是不想让別人欺负他们,你母皇那老娘们儿在气头上,也只想让儿子好好教训一下孙子孙女,但是对显子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李贤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別说了————我懂。”
显弟太苦了。
相比於自己有刘建军相伴,他身边无依无靠,连个倾吐心声的人都没有。
“还真不能不说。”刘建军摇了摇头,道:“这俩人现在已经招惹到咱们头上了。”
李贤一愣,疑惑的看著他。
“他们盯上长安的產业了。”刘建军顿了顿,接著说道:“生態园是个香,產出的布也是市面上最畅销的,所以,这俩人就盯上了,但因为雍州有老刘这么个雍州长史在,所以他们也不好直接插手。
“於是,这俩兄弟就想让他们的弟弟张昌期来当雍州长史,只要雍州归他们管了,生態园自然也就落入他们手中了。”
李贤心里一紧,问道:“然后呢?”
“暂时没成功。”
刘建军摇了摇头,直接说了结论,“朝中毕竟有咱们那么些人,狄仁杰也不是吃素的,他扒出了张昌期当初在岐州当刺史,把当地弄得乌烟瘴气的证据,然后让魏元忠出面,並以此作为藉口,说昌期少年,不閒吏事”,最后这事儿就没成。”
“魏元忠也是咱们的人了?”李贤惊讶。
“暂时还不是。”刘建军没好气的看著李贤,说:“这人现在是任太子左庶子,东宫官僚,算是显子的人,狄仁杰顺手用了一下,算是没暴露自己。”
李贤释然的点了点头。
刘建军又说道:“但也因为这事儿,魏元忠现在也被二张兄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他顿了顿,反问:“贤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李贤点头,他当然觉得眼熟。
当初的冯小宝,就是这样一点点变成眾矢之的的。
“现在朝中已经有了一股声音,他们想要像当初推翻冯小宝一样的推翻二张兄弟————”刘建军顿了顿,忽然严肃的看向李贤,道:“所以,这时候如果谁能领导这股力量,谁就能眾望所归。
“贤子————国內城,必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