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德旺这声断喝，李彦舟心里就是一阵无名火起。
妈的，又跪！
来了不到一天，走哪都在跪！
这膝盖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心里虽吐槽，面上却是不显。
在这孝道大过天的地界，长辈一句话，晚辈就得照做。
跪，是免不了的。
李彦舟走到堂屋中央，对著吴德旺，双膝一弯，“扑通”，跪在了冰凉的青砖地上。
“外孙，听凭外祖父训示。”
就在他膝盖落地的瞬间，厨房里传来“咔嗒”一声极轻的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不小心碰倒了。
紧接著，便是猫儿般轻巧的脚步声，飞快地朝著后院方向溜了。
应该是李冬至认为大势不妙，搬救兵去了。
李彦舟微微垂下眼帘，掩起了脸上的笑意。
吴家父女的心思全在他身上，对这细微的动静毫无察觉。
见李彦舟如此“顺从”，吴德旺那张铁青的脸才稍稍缓和了些。
他挺著肚子，居高临下地审视著跪在地上的外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
“哼，还知道我是你外祖父？”
他说话的声音虽厉，却明显有些中气不足，尾音还带著点喘。
身体確实亏空得厉害。
李彦舟垂著头，不发一语。
吴秀竹见状，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
瞧，这孩子再犟，她爹一出马，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吴德旺对李彦舟的表现也很满意。
他用拐杖“篤篤”地敲著地，一连串的罪名就砸了下来：
“你母亲含辛茹苦將你养大，你不思回报，反倒为了几两银子，伙同外人搞什么分房不分家！”
“你將你母亲置於何地？將我们吴家的脸面又置於何地？”
“你这叫忤逆不孝！”
他越说越激动，用拐杖指著李彦舟，一点一点。
“还有那本帐册！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你母亲磕头认错！然后去族长那里说清楚，那帐本是你昏了头瞎写的！昨天的一切都是你胡闹！”
最后，他一锤定音：“收拾东西，给搬回去！”
李彦舟跪在地上，始终沉默，直到吴德旺吼完，才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外祖父教训的是。”
吴秀竹一听这话，脸上立刻笑开了。
终於服软了！
她上前一步，拿出慈母的款儿，温声细语劝道：“彦哥儿，这就对了，听你外祖父的，快给娘认个错，娘不怪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彦舟打断了。
“只是孙儿不明白，”他先是看向吴秀竹，隨即又將目光转向吴德旺，眼里没一个怕字。
“为何说实话，反倒成了不孝？”
“那帐本上的每一笔，都是事实，孙儿不敢有半句虚言。”
“母亲所做確有不当之处，孙儿若是视而不见，听之任之，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圣人教我们明辨是非，若为了討好长辈，便要顛倒黑白，认下莫须有的罪名，那才是『忤逆』圣人教诲！”
“外祖父也是读书人，孙儿倒想请教，若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我们读的，究竟是哪门子的圣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