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帝王业·41.墨云到了
殿外，残月无星，夜微凉。极静，听不到一点动静，连风声也没有。似乎鸟兽都被惊走躲藏了起来，连人都不敢呼吸。
圣人抬头看了看天，这静，也像极了自己夺权的那夜。
自己早该放权让另外几位宰相扩大势力来制衡宋相的势力，可还是任由宋相发展到如今要推翻自己的局面。
可叹自己一生杀伐决断，终究还是妇人之仁了。又感慨自己前些年如果不是这么执拗，生几个儿子，立个太子，应当也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不过，这江山反正我也不想要，谁稀罕谁拿去吧。
承影在一旁低声催促道：“圣上，快些走吧。”
十几名龙武军围着圣上来到暖阁，陆苍宇扶着圣人上二楼，承影守在一楼，龙武军守在暖阁外。
兴庆殿，莫邪放出鹦鹉后赶了回来。
干将问道：“刚刚承影的鹦鹉是送到哪里？”
莫邪道：“前日赤霄的情报说承影近期都在莱山行宫啊。承影的消息自然是送到行宫的。”
干将疑道：“不对，刚才承影就已经到了兴庆殿，现在带着圣人去了暖阁。他是如何得知圣人出事了？”
莫邪本想说也许只是赶上了，又觉得这答案太过幼稚。“龙麟卫”七首，有自由进出皇宫的腰牌，但是承影的那块还在薛兴手里。七首的腰牌也绝不能在宵禁后擅自出入大内，以往也只有薛兴有这样的特权。履新承影既没有特权也没有腰牌。
莫邪问道：“那刚刚，圣人无疑？”
干将说道：“我也是才想到，刚才众人都有些慌乱，圣人没有起疑。”
莫邪道：“承影应该是经过考验的啊？难道？”
干将皱眉，忧虑道：“‘龙麟卫’不比当年，已经不是谁都不知道的神秘组织了。尤其这两年皇权式微，以宋相为首的宗族势力庞杂，很有可能已经渗透到了‘龙麟卫’内部。你快去，再发一只鹦鹉给赤霄，让他千万小心承影，不要相信承影传递给他的消息，另外再放几只隼出去，看能不能拦截到之前给赤霄的鹦鹉！”
莫邪点头，可又道：“今晚放出的鹦鹉多，恐怕隼的拦截有误啊？”
干将也有些发愁，叹气道：“把剩下的几只鹦鹉都放出去，先找到赤霄太阿再作商议。”
“好。”莫邪转身就走。
干将叫住她，说道：“你放了鹦鹉就快些出宫，到咱们之前约定的地方等我。”
莫邪又回来，看着干将问道：“那你何时出宫？”
干将道：“等我配好解药给圣上服下，就即刻出宫。”
莫邪道：“不行，在叛军杀进来之前，无论你配没配好，都要出来与我会合！”
干将摇头道：“我不能答应你，但我一定尽可能让自己活着出去。今晚若没有救下圣上，我们还要为圣上报仇！”
莫邪点点头，飞身而去，“好，我等你！”
此时，离圣人喝下燕窝，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墨云赶到了皇宫，寝殿没有，兴庆殿内遇到了干将。
干将从没见过化形后的墨云，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俊朗少年。墨云倒是知道“龙麟卫”，在大殿四周看了看不见圣人，转身便消失了。
干将坐在大殿地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墨云就不见了。
墨云就这样一间一间大殿地找过去，忽然看见一两层高阁外面十几名兵卒把守，想来圣人就在这阁内。墨云纵身跃上阁顶，翻窗进屋。
圣人在书案后龙椅上，听见窗响，扭头看，竟然是墨云。
圣人惊道：“你怎么来了？”
墨云急的一步冲上来，从圣人肩膀、胸前到背后一路摸下来，检查哪里受伤，看圣人并无异样，即刻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扑倒圣人怀里，像往常一样坐在地上把脸贴在圣人腿上。
圣人抚着他漆黑的散发。
“你不用担心，无事的。朕和朝臣之间的事情一句两句也跟你说不清楚。我领军十数年，可现下除了殿外那十几名龙武军，其他兵卒已经不听我调遣啦。”
墨云起身拉着圣人就要往外走，陆苍宇在一旁想要说什么，圣人一摆手制止了陆苍宇。
墨云看到陆苍宇面有异色，用询问的眼神盯着圣人。
圣人道：“我知道你想带我走，只是这皇宫，你自己可以躲过守卫出入自由，我又不会法力，以你的法力，带着我恐怕还不行吧？目下，只能现在这暖阁之内等等了。”
墨云点点头，心道，我确实还不行，但是文璃可以。等他片刻便是。墨云如往常一样在圣人龙椅边坐下来，把头放在圣人腿上。
圣人轻声地跟墨云说道：“还记得初登大宝那年我问宋颢，什么事情最耗费国力。他答，莫不过征战四方。平夷狄一直是先皇的宏愿，只可惜先皇盛年时国力不济，后来又政务缠身……”
“我说，好啊，那就平夷狄！扩疆土！我打下了本朝以及历代王朝都没有过最广疆域！不光这些，我缩减赋税，各地凡有水涝旱灾蝗灾，我都免赋税三年，放粮赈济灾民我也绝不吝惜。众臣和子民都认为我是百年不遇的圣贤君主。”
圣人说到这里笑了笑，“可我并没有做这样大帝国的野心，更不是体恤民情，我只是想，耗尽国力，败光国库，我根本不想要我父皇留给我的江山！因为……”
圣人默默流下一行泪，“因为，他亲自下令杀死了我最爱的人，就在我眼前。”
“不过，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此生还能遇见你。”圣人知道自己即将身死，他不舍地抚着墨云漆黑的长发。
墨云抬起头来看着圣人，抬手抹去圣人脸上的眼泪。
“最初我只是好奇，后来是好胜心，你这样的通天妖兽怎么会臣服于我。而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最后，是依赖。我希望每天你都能在我身边……”
“我会在的……永远……”
只可惜，圣人听不到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