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叶基礼嘴快,问道:“老陆?徒弟?戴先生,你说的是谁?”
青玄道:“陆间月,他叛国时,你们还小呢。”
叶基礼道:“我若还小,圣主怕不是还没出生?”
“是,那时连龙和熙都没出生。谁知,如今我们都被困在这武北,出不去了。”
戴仲琰长叹道:“我们,他们都是困兽。”
叶基礼道:“诶,戴先生这话不对。我们是猎人!他们才是困兽!”
岑彧知道戴仲琰有话要说,用脚尖踢了旁边叶基礼一下,小声道:“老叶,你少说两句。”
当年,让戴仲琰下定决心来武北的不仅仅是端王的一片赤诚,更是被派往武北的陆间月。
他们相识于学堂。那年两人都才十二三岁。
陆家有世袭的爵位,又是武将世家,课业好不好都不打紧。所以陆间月在学堂极顽皮,每日都要挨上好几次戒尺。
戴仲琰是师父的高徒,九岁就有了神童的美名。每日清晨背文,都是由戴仲琰领。夜间交上去的课业,几乎都是戴仲琰批。大家都叫他小先生,只有陆间月永远连名带姓地喊他:
“戴仲琰,你帮我改改这诗文!这样交上去,又要挨打。”
“戴仲琰,借你的砚台用用。”
“戴仲琰,我毛笔劈了。”
“戴仲琰,明天早课放放水,你看我这手心让先生打的。”
“戴仲琰,今晚课业也是你代批吗?手下留情啊。”
可同窗三年,戴仲琰从不答他话。
这天戴仲琰如往常一样,在学堂里批大家交上来的诗文。看到其中一篇长诗简直狗屁不通,戴仲琰都不用看名字就知道是陆间月的。戴仲琰刚把诗文扔到一边,却又觉得不对,把诗文拿回来再看,竟然是藏头诗,诗文首字连起来是:“仲琰才华举世无匹美貌旷世无双!”
戴仲琰直接把诗文撕了。
第二天,陆间月交上来的课业上竟然是一幅画,画上俨然是一女子,可面容竟和戴仲琰一模一样。戴仲琰照样撕了。
第三天,陆间月交上来的课业,完全照抄司马相如的《美人赋》,只把开头的名字改成了临州陆间月。戴仲琰心道,不知廉耻。撕了。
第四天,是《高山流水》的曲谱。戴仲琰没有再撕。
就这样,陆间月捉弄了戴仲琰一个月。
最后两天的交上来的课业是《定风波》和《长相思》,自此陆间月没再来学堂。
戴仲琰知道,他从军了。那年,陆间月十六岁,该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了。一场如此漫长的告别,可戴仲琰却始终没有理他。
三年后,戴仲琰被请去中都恒璟,才知道陆间月被派去了武北。他又没见到他。他拒绝了入朝当官,又回到了临州。
之后端王被册封,封地在武北,年年来请戴仲琰。他不是没动摇过,只是他心中所图只是一知己。人人都尊称他先生,可他始终忘不了的是一直连名带姓叫他的陆间月。
陆间月在武北打的吃力,频频吃败仗。最终戴仲琰决定去武北,平定边塞。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帮助他。
开垦军屯。每月在边塞开放一次集市。选定边境修建堡垒的位置,如何能前后照应。开山修道,如何快速调配补给。甚至改良武北的马匹血统。各地因地制宜,不设立统一赋税。产盐缴盐,放牧缴皮草,种棉田的缴棉花。戍边开的荒地什么都不用缴,鼓励大家去屯垦戍边。
戴仲琰不会打仗,可是他制定推行了一系列时政,对稳定边塞大有益处。他不疾不徐,五十里五十里的扩展边境。这一去就是十几年,可始终两袖清风,只是戴先生。
朝廷对端王已是赏无可赏。
陆间月也已战功累累,他不但继承了爵位,更提升了家族爵位。
陆间月四十岁这年,迎来了他征战二十多年来最大的一次败仗,因为骄傲。他竟然企图用五千骑兵,迎战对方两万人。除了他一人逃了出来,五千精锐全部战死。
他被褫夺爵位,贬为平民。按说这种程度的败仗,不至于罚这么重。可朝廷已经开始忌惮武北众将的军功,杀鸡儆猴。
戴仲琰以为陆间月被贬后会返回临州。戴仲琰已经准备要跟端王请辞了,可听说陆间月又回了武北。戴仲琰在武北边境四处找他,可最终只在孤鹜城听说陆间月叛逃了。
戴仲琰最终也没有再见到陆间月。他一直想问他,那一个月里,他交上来的那些课业,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始终没有机会问出口,也始终没有亲耳听到他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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