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饮霜说了这句话,小叶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鼻中发出轻促忍耐的喘息。
这副模样看在纪饮霜眼里,很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有几分可怜,但又因为强忍着不肯叫唤,竟莫名的惹人喜爱。
纪饮霜没注意到自己的嗓音变得柔和了:“那老鬼自称是你师父,又为什么要对你种这样狠的咒?”
当然得不到回答。
纪饮霜翻了个白眼,打定决心不再理会这小崽子。
想要动一动身体,却被身上的捆仙锁绑得无法动弹,脑中开始盘算逃脱之计,却时不时走神,视线不断游移向那孩子的方向。
和纪饮霜复杂的视线碰撞,小叶突然翻转掌心,露出那把漆黑的小匕首,一步一踉跄地走了过来。
纪饮霜的面上,依旧挂着点点微笑,眼中却闪过冷漠残酷。
他灵脉虽然被锁,两指间却夹了块其薄如叶的石片,若这孩子真胆敢从他身上取血,他便会立即出手,毫不留情地击碎他的天灵。
小叶:“你是长风山的弟子?”
纪饮霜:“我不像吗?”
小叶又问:“楼主为什么要抓你?你做了很坏的事?”
纪饮霜道:“对他算不上好事,但对我,绝不能称为坏事。”
小叶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着纪饮霜身上时明时暗的流光绳索,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又变成小木头人了?”
纪饮霜对他吹了声口哨,“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可不要对我打坏主意啊。”
说话间,小叶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尺。纪饮霜只觉他身上的寒气如冷风一样拂在脸上,让他觉得这孩子就好似雪花,薄薄一片,随时都会融化了。
纪饮霜忍不住问:“那咒痕……”
刀光一闪,小叶飞快地将匕首地在自己腕间一抹,殷红鲜血便从纤细的手腕上涌了出来。
纪饮霜喉咙一哽,哑口无言。
小叶将手腕放到他嘴边,低声令道:“喝。”
纪饮霜瞪视着他:“你干什么?”惊愕地琢磨,这孩子莫不是个疯子?
见他表情冷冷的,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小叶平平地道:“楼主怕关不住你,在绳索上淬了毒药,现在毒性已经渗进你的肌骨了。你就算逃脱了,也跑不远,还会被抓回来。”
纪饮霜知道他说的不错,目光来回地扫视他:“哦?那你的血是解毒的灵丹妙药,还是催发毒物的利器?”
小叶道:“你喝了,我就救你。”
“为什么?”纪饮霜“哈”了一声,“你竟然想救我?”
小叶道:“你的毒不解开,就跑不远。你反正要再被抓住,我做什么要救你?”
纪饮霜对他的兴趣越发浓厚,抿了抿唇,张口凑向他手腕。那手腕冷得像冰,血却是温热腥甜的,刚喝了两口,小叶就撤回了手,撕下一片布将伤口缠绕起来。
纪饮霜啧了一声:“这样小气。”
小叶没有理会他,将手伸到他身后,在他后背上慢慢摸索。他神色一派认真,半晌,纪饮霜感到身上的流光绳震荡了一下,似乎无声断裂了,浑身一轻,灵力迅速向着四肢百骸回流。
只眨眼之间,纪饮霜如一阵风般翻身立起,将他挟制在怀里。掐住他的喉咙,低声恶语:“你师父与你串通了什么,为什么要你放我走?要是不说出来,保管让你知道,你师父折磨你的那些手段有多温柔。”
说完,手略放了松些,好让他出声。
小叶身体紧绷,猛地扭头瞪向他:“有意思么?”竟是有些生气了。
纪饮霜揉了把他柔软的小脸:“有意思得很,快说。”
小叶闭了闭眼,声音硬梆梆的:“你既然不怕他们,我就没必要救你,是我做错了。”
“谁说的?”纪饮霜连连摇头,“我怕得很呐。”
“你怕什么?”小叶咬牙道,“你要是不信我,刚刚喝我的血做什么?我让你走,你不赶快,还要逗我玩!”
纪饮霜顿时笑出了声,拍拍他的头顶:“总算有点孩子的样了。”又琢磨道,“你提起那老鬼时,是称楼主而不是师父,难道是觉得他不算你的师父?”
小叶的脸上又变成一片平静,仿佛从未生气过。走到洞口,四下看了一番,伸手在洞壁的一个隐蔽石缝里摸了一阵,按下去后,弹出了一个造型奇异的机关。
小叶转回身子:“你快走。”
这就能走了?
纪饮霜站在那里,没有立马动。他觉得这件事,好像结束得有些太简单、太干脆了。
小叶也不催促,立在洞口等着他。他身后是深沉无边的黑夜,洞里那微弱的烛火,映照得他双眼犹如粼粼发光的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