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晃动,“父亲说错了,自然不关我母亲的事,我说的是白夫人。”
“你少给我计较字眼!你的生母已逝,白夫人就是你的嫡母!”
容钰勾唇,露出一抹讽笑,“父亲确定要跟我讨论嫡庶之事吗?”
容修永面皮抽动,“总之,我只警告你,你自己不要名声,随你,可别丢了我容家的脸面!”
说罢,容修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容钰盯着桌子上那一处水渍发呆,那是容修永袖口上的雪融化而成。墨书见状,拿起抹布要擦去。
容钰却募地伸手,将桌上所有碗碟都推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碗碟碎了一地。
容钰仍觉得不解气,他面色阴沉,眼神狠戾,用力将桌子也掀翻了去,能拿到的东西全都一通乱砸,屋内顿时一片狼藉。
等他完全发泄完,墨书才淡定地叫人来收拾废墟,容修永每次来碧影榭教训公子,公子都会在老爷走后大发雷霆,他已经习以为常。
墨书将容钰抱到软塌上,轻拍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劝道:“哥儿莫要跟老爷置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反倒不好。”
容钰半阖着眼,那股烦躁之意仍盘踞在他的胸腔中。
他知道,他的病并没有因为穿越换了一个身体而好转,他仍旧是那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疯子。
容钰躺了很久,才睁开郁色的眼。
他半倚着身子,视线从旁边的梳妆台上掠过,修长的手指挑挑拣拣,最后拿起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在指间抚摸亵玩。
炭盆里的银丝碳又换了一茬,燃烧着滋滋作响。
容钰这才忽然想起了房内还有个人似的,施赏般的将目光落在楚檀身上。
“你过来。”
楚檀身上的衣服被雪水浸透,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样子很是狼狈不堪,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哪怕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也未能打碎他一身傲骨。
容钰挑了挑唇,“真是个硬骨头。”
楚檀跪在他脚边。
容钰指腹摩挲着匕首上的红宝石,缓缓道:“你可知罪了?”
楚檀嘴唇干枯,声音也如砂砾一般嘶哑,“不知。”
“挨了这么多打,都不长记性啊。”容钰语气悠悠,浅色眼珠闪过一丝兴味,“那我要是再抽你几鞭子,你认不认罪?”
楚檀仍是吐出两个字,“不认。”
容钰笑起来。
他刚喝过酒,脸色还是病恹的苍白,眼睛却如狐狸般水润勾人,嘴唇更是殷红饱满。这张靡丽秾艳到有些妖异的面孔,说出的话语却总如恶魔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看来你真的是块倔骨头。”容钰取下匕首的刀鞘,用刀尖挑起楚檀的下巴,逼他抬起脸。
冰冷锋利的刀尖反射着寒光,倒映出楚檀有些泛红的面颊,那是乍冷乍热之下,即将生病的预兆。
容钰歪着头打量着楚檀,“让我猜猜,你宁可被我打死,也要留在我院里的目的是什么?权利?我这没有,钱?我二哥哥虽不如我,却也足够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那就只能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楚檀岿然不动,如同一座缄默的雕像,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容钰漫不经心地挥动手腕,刀尖在楚檀脸上划过,只偏一寸就能划破皮肉。
他几乎是贴着楚檀讲话,呼吸裹挟着果香酒气,喷洒在楚檀脸上,阴恻恻道:“你说是这鸽子血红,还是你的血红?”
楚檀还是不动,哪怕那冰冷的刀尖已经贴近他的咽喉,并且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他眼皮都不曾掀动一瞬。
容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桃花眸弯成月牙,酒精让他大脑有些迷醉,晶莹的泪珠挂在迷蒙眼尾,像点缀的钻石。
多有趣啊。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和他一样不怕死的人。
也不对,楚檀是不怕死,因为心有执念。而他是不想活,因为心无挂牵。
容钰敛了笑,直起身子,将匕首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咣当”声。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檀,淡淡开口,“捡起来。”
楚檀将匕首捡起来双手托起。
容钰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杀了我。”
楚檀的手微微一颤,终于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眸,看了容钰一眼。
墨书扑通一下跪下,惊慌道:“公子,您说什么呢?!”
容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