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一睁眼便看见墨书几乎要贴上他的脸,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容钰皱眉,“做什么?”
墨书大叫,“哥儿,你可算醒了!你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怎么叫都不醒!”
原来昨天晚上墨书见容钰泡了近两个时辰都没有叫他,心下担忧,就自己进去查看。结果一进去,便发现容钰靠着池台边睡觉,水都没到了脖子,还不断往下滑。
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估计容钰整个人都得掉进池子里。
墨书吓破了胆,连忙把容钰抱出来,可无论他怎么叫,容钰都昏睡不醒,叫郎中来看过,可郎中也束手无措。
药一碗一碗灌下去,毫无用处。墨书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容钰,提心吊胆的,一晚上都没敢合眼。
容钰揉了揉眉心,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昨天晚上的所有记忆都是朦朦胧胧的,像被一层白光笼罩,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了。
“反正您以后别想再一个人待着了!”墨书少见地对容钰大声说话,语气里暗藏气愤和后怕。
即便如此,他给容钰喂水的动作却格外轻柔,“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小厨房里熬着药还温着饭菜,我去给您端来。”
他扶着容钰躺下,容钰却看见墨书转身后偷偷抹了一把眼睛。
容钰叹气,“怎么了?”
墨书脚步停顿,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我把您的东西收起来了,没让人看见。”
他说话没头没尾的,容钰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容钰募地闭了闭眼,有点尴尬,但不多,毕竟墨书是从小伺候他的,更亲密的事都干过了,这也不算什么。
但墨书有点绷不住了,他吭哧半天,转过头来,泪汪汪地看着容钰,“哥儿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您要是不想要我,哪怕看看别人呢,实在不行还有卫五呢,我问过了,他是干净的,也算知根知底儿。总比那冷冰冰的玉势强,您看您都憋成什么样儿了……”
“停!”容钰两眼一黑,脑瓜子嗡嗡直响,怎么被墨书形容得像一个寂寞空虚的自慰到昏过去的饥渴少年……
容钰这下可真是觉得有点尴尬了,“说的什么混话,赶紧滚!”
墨书还觉得很委屈,吸了吸鼻子,一边抹眼泪一边低头往外走。
刚一出门,便对上门口的卫五,卫五黑黝黝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眼底神色很是一言难尽。
墨书看见他气儿更不顺,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眼尾都刮得通红,“看什么看!小心伺候公子!”
卫五一听墨书说这种话眼皮就是一跳,他只能庆幸世子不在这里,否则他都不一定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墨书很快端着饭菜过来,秦嬷嬷紧随其后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
“先吃饭,吃了饭再喝药。”秦嬷嬷道。
容钰一看见那药碗,下意识从喉间返上来一股苦味,那是他昏睡期间,墨书给他喂下去的两碗药,现下还要喝,他顿时觉得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了。
墨书看他眉毛拧起来,就知晓容钰不高兴,嘀嘀咕咕道:“谁叫哥儿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下好了,药越喝越多,都快成药罐子了。”
秦嬷嬷斥他,“怎么跟公子说话的!”
墨书闭上嘴,把饭菜摆好,服侍容钰吃饭。容钰实则是没什么食欲,吃了半碗就不肯再吃,然后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一口气把药给闷了。
他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秦嬷嬷适时递上一盘刚切好的甜瓜。
容钰吃了一块,这瓜入口清甜,果肉爽脆,立刻就抵消了嘴里的苦味。
容钰眉心舒展开,连吃了好几块。
秦嬷嬷见他喜爱,脸上露出笑容,“这是陈庄头带着庄子里的人种的,头茬瓜,味道很是不错。”
容钰咀嚼的动作一顿,“陈庄头?我怎么记得先前的庄头姓柳。”
“瞧我这记性,真是老了,把这事都忘记了。”秦嬷嬷懊恼了一下,解释道,“原先的柳庄头早在今年开春过后就请辞回乡了,说是回去侍奉老母亲。”
容钰眉梢微挑,又叉了一块甜瓜放进口中,随口问道:“回乡?他家在哪?”
秦嬷嬷摇头,“这我倒是不知晓,哥儿想知道?回头我问问庄子里的人。”
容钰不置可否地笑笑,又提起另一人,“我记得柳庄头的女儿还在咱们府中吧。”
“哥儿是说云柔那丫头吧。”秦嬷嬷说起柳云柔,言语中流露出亲昵,“这丫头听话得很,又机灵又懂事,帮了我不少忙,最要紧的是还读过书,脑子活络。我想着提拔她去咱家铺子里当个管事什么的,结果这丫头说什么都不干,就愿意在院子里,说要好好伺候公子,真是痴心一片。”
秦嬷嬷看着容钰,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哥儿提起她,难不成是……”
难不成公子是对那丫头有想法了?这可是大好事!
容钰无奈,“嬷嬷想什么呢,我就随口一问。”
容钰有点想笑,什么痴心一片,秦嬷嬷也太好骗了些。如果柳云柔真对自己有意思,他都回来三个多月了,怎么一次都没见她来自己眼前晃悠过。
柳云柔非要留在他院子里,是着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说起来——这目的倒是和某人误打误撞了。
只可惜那东西早在她到来之前,就被容钰给了卫京檀,柳云柔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是夜,京都又下起大雨。
东宫。
雨水从檐顶倾泻,碎珠落地一般砸在青石板上,太子站在昏暗的殿门口,烛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
“这几天京都下了几场雨了。”太子望着厚重的雨幕出神。
德宝上前,给太子披了一件衣服,“下了三场了,说来也怪,好像老天爷把雨都下在京都了,其他地方倒是滴水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