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泽失魂落魄地从东宫出来,便在宫门口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二郎!”顾越泽眼睛一亮,高兴地跑过去,“你怎么在这?”
容玥左右看了圈,把他拉到无人处,“我听闻你进宫了,就过来看看你,可是有事发生?”
顾越泽眉头一拧,有些急迫地问,“我进宫的事很多人知道吗?皇上也知道了吗?”
莫非他今天做的事已经传出去了?怎么这么快?
顾越泽被太子的话吓得不轻,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想着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牵连到父亲,好像有一把刀悬在脖子上,让他如同惊弓之鸟般紧张。
见顾越泽如此神情,容玥更确定事态严重。
“你先别担心,是太子宫里的人告诉我的,只有我知道,皇上他不知道。”容玥安抚顾越泽,“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越泽犹豫着不肯说,他觉得自己太蠢,说出去丢人。可在容玥一再追问下,他还是低着脑袋小声讲出前因后果。
“都是容钰害我,他让人刺杀我,还给我下套!”
容玥心道果然如此,他就知道容钰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殿下怎么说?”
“殿下让我去给容钰赔不是。”顾越泽恨得眼睛通红,像一头发怒的牛犊,“想都别想,一个废物死瘸子,也不看看他自己配不配!”
顾越泽骂了一通,见容玥垂眸不语,便去拉他的手,“怎么了二郎?你也觉得我该去赔不是吗?”
容玥摇头,眉间溢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道歉是没有用的,他知道容钰的心有多狠,多毒,连亲生父亲都不放在眼里。谁要是伤了他,他必定千倍百倍的还回去,怎么会是一个道歉就能解决得了的。
或许太子想的是,让顾越泽把样子做出来,也好不被旁人抓住把柄。
可他们与容钰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旁人的喉舌会成为容钰的利剑,只怕不出几个时辰,顾越泽犯下的事就会被添油加醋传满京都了。
更何况,他不想看见这般骄傲的顾越泽去向容钰低声下气地道歉,那会毁了他心中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形象。
顾越泽高兴地抱住容玥,“二郎,玥儿,我就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容玥将脸搁在顾越泽肩膀上,低声喃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和容玥猜想的一样,有关顾越泽的所作所为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在京都传开。
隔天早朝,便有官员提起此事,称顾越泽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甚至连容钰与顾越泽的对话都复述了出来。
当听到那一句——“边境百姓将镇远将军奉若神灵,供奉金身”时,众臣一片哗然。
这位官员表面上是叱责顾越泽,其实明里暗里指向的都是镇远将军。经他一言,其他朝臣也纷纷参奏,表明镇远将军有大不敬之罪。
可也有一部分朝臣据理力争,称镇远将军几十年来镇守沙场从未出错,此次更是大败西夏,收复失地,与大周有功。许是行为上有些不拘小节,但其忠心可鉴。
朝臣们是有派系的,原先分为三皇子党、太子党,明哲保身的中立党和坚定不移的保皇党,当然还有一小部分是支持六皇子、七皇子的。
不过随着皇帝的年老,保皇党的人越来越少。而前些日子的三皇子谋逆一案,使得三皇子党派几乎被血洗一空,许多位子由新人顶了上来,这些人还没摸清形势,都缄默得保持中立。
因此如今朝臣中,当属太子党一派人最多。而镇远将军,就属太子党。
于是为镇远将军开脱的声音还是要更多些,可越是这样,皇帝的脸色就越是阴沉。
大殿之上,群臣吵得不可开交。
唯有皇帝端坐龙椅,一言不发。他面沉如水,浑身笼罩着森冷的阴翳。
许久,元景帝沉沉开口,“太子,你来说说。”
太子一脸平静,“回父皇,儿臣认为,镇远将军平叛西夏有功,是事实,可他行事张扬有失臣子的妥当,也是事实。父皇不妨等镇远将军回朝,您君臣二人坦诚相见。有罪便罚,有功便赏。帝王威仪不容侵犯,可也莫要伤了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的心。”
太子这番两方都不得罪的话一出,满殿的朝臣皆若有所思。
尤其是武将们,他们平日行事大多都是大大咧咧,不拘礼节,难免落人把柄。可吵架又超不过那些言官,在口舌之争上一向吃亏。这太子这些话正中他们心坎儿,若是事事都要小题大做,不给分辩的机会,那他们可真是寒心。
武将们都在心底暗自称赞,太子不愧是大周储君,真真是宅心仁厚,贤德明理。
元景帝一双眼睛稍显浑浊,但仍显犀利,“那依你之见,顾越泽行事乖张,又该如何处置?”
太子道:“顾越泽有错自然当罚,只是儿臣听闻,近日淮南等地不太安定,正是用人之际,还请父皇三思。”
这话倒也不是偏袒,太子明明白白地告诉元景帝,马上又要打仗了,还用得着镇远将军,那人家儿子嚣张就嚣张一点,又不是什么大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元景帝沉着脸不置可否,只是他眼神阴恻恻的,想来还是在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回到寝殿,元景帝就觉得脑袋昏沉,他这些日子越发力不从心,内忧外患,疑心深重,他看谁都像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