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没有停，林清撑着伞，高跟鞋在校门口近乎化成泥水的雪地里寸步难行。
天气还是很冷，高跟鞋万一进水别提有多难受，她小心翼翼寻找着干净的路面前进，一路上还要承受学生家长们各种异样的目光。
如果可以，林清肯定不会选择这身穿着来接妹妹。但是时间紧迫，她甚至不能赶回家里等待妹妹，更不用说抽出时间换套衣服了。她单纯想着不能让妹妹和上次一样担心难过，没有时间考虑其他。
雪势并未减小，校园外家长们的热闹和校园内风景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至下课铃声响起，几分钟后校门口出现了三五成群的学生。他们的欢笑嬉闹渐渐盖过了风雪。青春洋溢的场景是那么熟悉，林清一时间竟感觉恍如隔世。
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她也曾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
只可惜，再次站在门前，早已物是人非。
学生放学，等候已久的家长们纷纷涌向了门口。校内的安保给他们强行划出了一条界线，让他们为出校的学生留出了过道。
林清没有挤进人群里，因为她知道妹妹属于出校较晚的一批学生，现在挤去前面也毫无意义。不得不说，妹妹和曾经的自己真的很像。
远离了人群，林清的目光投向了先前被一群人围住的牌子。实验中学高考公示栏的位置一直没有改变，只是光荣榜上的名字换了一茬又一茬。
林清希望能在下一次的光荣榜上看到妹妹浅浅的名字，也算是圆了她当年未竟的遗憾。
校门走出的学生越来越少，校门口空出的位置就越多，算起来妹妹应该也快出来了。林清走向了门口，这时的保安们已经回到了保安室，她就算站在门口也不会有人再来赶她了。
只是林清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在母校门口见到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时隔多年，纵然对方脸上已经添了岁月的沧桑，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是自己高中时的班主任。
林清很想同她打个招呼。可不论是自己的妆扮还是衣着，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有些突兀。她刚准备掐灭这个念头，就发现自己的妹妹紧跟在老师身后的不远处。
到底要不要去和老师打个招呼？
正当林清犹豫不决的时候，妹妹林浅已经发现了她，欢喜的小跑到了她的跟前。
“姐姐！”
少女满心欢喜地扑入了她的怀中，一张小脸反复在她身上蹭动着。林清的内心霎时被温柔填满，伸出无需撑伞的左手揽住了她的身子。
林浅亲昵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突然一股浓郁的陌生香气涌入了她的鼻尖，她小巧的鼻子一点点皱起，心中升起了丝丝警惕。
姐姐身上环绕着不属于她的味道。
眷慕渐渐消散，林浅眉头轻锁挣脱了身子，这才发现姐姐身上异于往日的柔软触感，居然来自一件质地华贵的旗袍。这身旗袍将姐姐的身子衬托的更加玲珑有致，可她身上陌生的香味却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林浅本该燃起的欲望，只余下焦躁与恐慌。
她渐渐挪远了身子。未知的女人香味、大衣下的性感旗袍、还有姐姐美艳过分的妆扮……她不想胡思乱想，可一切又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
“怎么了浅浅？”
妹妹突然拉远的距离让林清不明所以。
“哎？你是小清？”
眼见姐妹间即将出现僵局，中年女人疑惑的发问搅乱了两人的思绪。
林浅从负面情绪中惊醒，她开始努力遏制自己发散的思维。她还没有向姐姐问清，姐姐也什么都没有向她解释，她不能用肮脏的念头去揣度姐姐。
可是妹妹情绪转变时不经意流露的微寒已经落入了林清眼中，她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妹妹？与林浅的眷慕同样消散的还有林清的温柔，苦涩与难过开始在她眼中弥漫。一个下午冰天雪地的难捱，甚至抵不过一个人的眼神。
难道妹妹是不喜欢自己这样的打扮吗？
“小清，你不是小清吗？”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班主任愣了愣神，主动将自行车推到了两人面前，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林清缓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嗯，周老师，是我。”
得到确认，周老师脸上的笑容热络了起来，她看看林清又看看一边的林浅。
“林浅……林清？小清，林浅同学是你的妹妹？”周老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我上课总看林浅眼熟，原来她是小清你的妹妹。”
恢复了情绪的林浅向着周老师露出了笑颜：“是啊，周老师。她是我的姐姐。”
“你们姐妹两个都争气，还都是我教过的……”
周老师跟姐妹俩闲话了几句，气氛倒也十分融洽。不过很快，随着她注意到林清寒冬腊月里不合时宜的轻薄穿着，脸上热切的笑容逐渐收敛了。
“小清啊，你现在是做什么的啊？”
林清的心思大半都在自己妹妹身上，并未注意到周老师的变化。
“之前是公司职员，前段时间辞了职，准备年后再找工作。”
周老师望着林清欲言又止。过于光鲜亮丽的外表与失业的现状，无端的联想让她愈发痛心疾首。
“小清啊，你的难处老师知道，可你还有妹妹，多少要注意下你自己的形象啊。林浅她还在上学，可不要对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原本和气的话语突然话锋一转，林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她读懂老师话中潜在的含义以后，美丽的面容逐渐变得苍白。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但她偏偏又什么都没明说，只是旁敲侧击让自己注意影响。林清不知如何反驳，又无力无心去反驳。
她黯淡了眼眸，微微低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