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律吗?我的确听说过。”
“真的吗!就这几年吗?”段铭玉暗淡无光的眼中顿时充满了希望,激动地几乎要拍案而起。
“就在五年前。”
玄阳看着段铭玉迫不及待的表情,无奈地继续道:“他死了。”
“……”
段铭玉不可置信地看着玄阳,半晌茫然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不可能啊。不会的……”
玄阳本来就对段铭玉没什么好感。更别提现在对方变成了一个五十来岁、不修边幅的中年人,他那副可怜模样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引人怜惜了。
“怎么,是你认识的人吗?他啊,曾经带着一个被大门派追杀的修士逃亡,消失了好久。被大门派发现的时候他欲要进阶元婴,不过似乎失败了。”
“他被映月派杀了?”段铭玉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最后一点希望也燃烧殆尽。
玄阳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道:“哦,原来你知道映月派?虽然映月派是想要捉他逼问的,不过听说他什么都没说,见逃脱不掉便当场自爆金丹自杀了。那次映月派可是折了不少弟子进去呢!”
段铭玉愣愣地看着玄阳,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戎律离开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在修真界明明二十年过得那样快,可在人界辛苦的日子却度日如年。
段铭玉不愿意回忆。当时戎律按他所央求离开凡界,回去修真界寻找解决办法。他以为自己做好了独自一人等待多年的准备,但真的一个人过起日子来却比想象得还要难熬。
戎律走后的头一年,段铭玉还一边思念着他一边安生地待在家中。第二年开始,他偶尔会出门散散心,就在那时他遇到了村中的一个男人。
对方比他年纪还要小,才二十出头,力气大人还热心,总是为段铭玉挑水搬东西。时间长了,一开始颇为戒备的段铭玉终于放下了心防,和对方走得越来越近。那男人时不时地赞美他长得如何动人,比女人还要好看。自从外貌变成了三十多岁的模样后段铭玉失去的自信心被找了回来,每每听到那些夸赞的语句都雀跃不已。
在对方提出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时,段铭玉有些犹豫,却不是因为顾忌戎律。在他心中从以前开始戎律就不介意自己和其他人也有关系,段铭玉下意识觉得这次也不会有问题。只是想到以后若戎律带来了救治自己的方法,他们又可以回到修真界去,这个男人该何去何从呢?
对自己的未来有着盲目的自信,段铭玉竟然先替别的男人担忧起未来了。
不过段铭玉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特别是在这种境地还对他抱有恋慕的男人。就这样暧昧了大半年,他终于松了口,还说起自己另外还有一个情郎的事,那个男人却说不在意,这让段铭玉大为感动。
只是那男人住进家中不久,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段铭玉却在家门口捡到了一封书信。
他打开来一看,如遭雷击。写信的人竟然是戎律,从信中寥寥几句段铭玉明白过来,戎律大约是看到了他和这男人住在一块后,自愿成全他们。他说自己找不到让段铭玉回去修真界的方法,无颜见他。兴许比起自己,段铭玉此生和普通凡人一起会更幸福。最终他在信封里附上了足够段铭玉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银票,让其好好生活。
段铭玉哪里甘心,当即大哭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戎律回来了都不愿意见他一面,看到另一个男人就直接“成全”他们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吗?
无头苍蝇似的在村落四周打探消息,段铭玉完全找不到戎律的踪迹。他以为对方不该如此绝情说走就走远了,并不知道其实戎律从未离开过,已经在一旁看了将近两年,这次是终于狠下心来,留下信和银票后就头也不回地去仙船码头了。
段铭玉伤心欲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和他同居了的男人一直耐心地在一旁安慰他。
段铭玉在心中安慰自己,戎律定然是一时没想通。既然自己有银票,还有家中的不少积蓄,只要再攒攒钱,兴许就可以追到修真界去找戎律解释清楚了。
此时映月派的追杀已经在几年的安逸生活中被段铭玉全然抛在脑后。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男人,对方一如既往地说会支持他的决定,而且愿意陪他一起攒钱。段铭玉大为感动,拿出戎律留下的银票与对方讨论这些银子可以拿去做些什么。两人商定好要搬去城镇里。
快乐的日子到此为止。段铭玉至今回想起来都后悔莫及。有一天他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以为知根知底的男人带走了他家里的全部银两消失无踪。不光那张银票,连以前被放在小罐子和床底下的银两也都被卷走得一干二净。
他不愿意相信事实到处询问,只打听到男人其实早就买好了马匹,一清早就背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这些段铭玉是真的人财两空了。他只能期盼着戎律也许未来哪天会念起旧情回来看看,这样就可以知道自己过得并不好。积蓄被拿得一干二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段铭玉终于不得不开始下地干活,四处做起苦工来。
一开始那会儿还有地主和商人老爷看他有几分风韵,想要纳他做男妾,但他们家中都有好几房小妾通房,一向只有自己被好几个人围着的份儿,段铭玉哪里受得了那种落差,宁死不从。老爷们都觉得很没面子,本来就算是纳妾他们也都是可着年轻娇嫩的选,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后来再也没去问过。
底子再好也经不起操劳。四十岁后段铭玉惊恐地发现自己老得太快了,精神受了刺激,周边的人更是躲着他生怕惹上麻烦,别说追求他或是想要纳他的了,连个交心的好友都没有。
戎律还在,只是误会了自己。只要能找到他和他说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好了。
这是支撑着段铭玉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到玄阳说“戎律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映月派找到后,不想被逼问出自己的下落而自爆金丹,段铭玉终于崩溃了,呜呜地嚎啕大哭起来。
如果戎律是被映月派杀死的,也许他心中的罪恶感还会减轻一些。
如果当初没有被那个修士偷袭,他应该还是年轻貌美的。
如果当初没有和同村的那个骗子搅合在一块,戎律哥哥至少还会陪在自己身边。就算无法变回修士,这辈子也该是衣食无忧,备受宠爱的……
“别哭了,吵死了!你到底是谁啊,和戎律有什么关系?”玄阳烦躁地拍了拍桌子。
段铭玉不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在苟活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很怕死的。面对玄阳的质问,他只搪塞说自己以前是戎律的师弟,后来受伤变成了凡人。
他这话其实漏洞百出,若是真的有心的修士稍加联想就可以得出结论,但好在玄阳本来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就没有揭穿他。
“那……前辈,您知道翟白容前辈吗?”
听段铭玉这么问,玄阳心中警钟大作。都二十年了,这家伙怎么还对聂世云的道侣念念不忘啊!
虽然平时总是和聂世云拌嘴,但关键时刻玄阳还是会一致对外的。
“当然知道。他可是天才呢,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元婴大能,道侣也是元婴修士兼顶级炼器师,真是绝配!”玄阳夸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