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回家同祖父共进晚餐,不如说是上战场,还是破釜沉舟的那种。
张明生看似穿着休闲,实际上已经全副武装,他吩咐阿山阿海,这次必须寸步不离,即使仆人阻拦,也要跟在我们一家身后。
张耀年在做生意上很有本事,驭下用人也很有一套,他不喜欢张明生,张明生立马就沦为废子。
他曾在新闻媒体镜头前笑谈张家后继无人,子孙不争,还不如散尽家财做慈善,或者过继一有缘聪慧的孤儿,将家产尽数让人。八卦杂志都赞他的慷慨,还感慨了一把枭雄无后的苍凉。
民众都爱在公众人物身上挖掘其暗淡的一面,张耀年无奈的调侃自己,倒是迎合了许多人的口味,一时间“他这些年虽然很有手段,但到老了也不过是个看重家庭的老人”的论调传遍港岛,甚至还有人开始夸赞他的气魄和手段,将他做过的肮脏事合理成枭雄叱咤黑白两道的豪勇手段。
而那个时候,张明生已经流落街头,甚至还领过救济餐。刹那间,什么狐朋狗友都成了陌生人。张明生或许未曾和他们交心过,但至少真金白银的打砸过,肉包子打狗或许还能换来狗的追随,但用钞票砸人,对方眼里真的只有钞票。
我想张明生也年轻过,稚嫩过。
当然,不是作为一个人,而是作为一个初级的变态。而他现在已经跃跃欲试,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挣脱祖父的管控。对此,我心态复杂。
控制欲太强盛的人,年老后就会生出很多怨毒与不甘。张明生显然是个刺头,再加上张耀年迷信,张亦可自然会成为他新选定的棋子。到那时,说不定我和张明生就会像张明生的父母一样,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只剩下年幼的可可,被迫搬进那座阴森的大宅,从此群狼环伺,日夜看人脸色。张霄元说不定也要流露街头。
可若是张明生得手了,两个孩子自然不愁吃穿,我就倒霉了。
到底是和张明生一起活,还是和张明生一块死。
这实在不好选。
所以我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张明生递给我的首饰绒盒上。掀开,一枚浅金的戒指,另一枚已经戴到了他手指上。
张明生提过,这次绑架案让两个孩子涉险,张耀年或许会借题发挥。
张明生正在穿外套,深灰色的运动装,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岁。
我问:“他会把孩子直接抢走吗?”
张明生说:“不会。”
我说:“那是有些麻烦,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张明生忽然走过来,面无表情地俯下身,两手撑在我的轮椅扶手上,离得很近,逼我偏头。
他也不在乎,只轻轻对我讲:“bb,躲不过的,假如他下定决心,可可被接走那天,我们一定已经被埋在港岛不知哪一片树林里了,警犬都嗅不到味道。”
不能躲闪,只能僵持。
我开始头痛,不知道为了见张明生受难,赌上自己的性命和可可的人生值不值得。
张明生直起身来,他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既然知道是鸿门宴,为什么一定要去,”我追问。
“躲,会让他觉得我们怕,”张明生答道。
我觉得好笑,问:“怎么,你难道不怕?”
他转头望过来,一直望着我的眼睛。我也没有躲闪,试图从他的双眸中找出什么隐情。
良久,他答:“从前不怕。”
“现在呢?”我锲而不舍。
他笑了,讲:“于sir,现在不是审讯室,你也不是心理专家。”
继而他又答:“现在更不怕,有于sir这样的人陪我同生共死,我怕什么?”
我知道这话不是实话,顿时没了兴趣,看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