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索性由笑转怒,陡然拍了桌面站起身来,引得桌上的白瓷杯都发出了清脆的震动:“你真是把我和晏家的脸都丢尽了!”
晏云迹反射性地一颤,似乎被那声拍案扼住咽喉,他眼仍低垂着,默然承受着父亲的勃然大怒。
“我不管你怎么狡辩,这次你都脱不了干系。”男人的眼神愈发凛冽,显得咄咄逼人:“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席钰没死还好,如果他死了,席家提起诉讼,且不说他们是法律世家,几乎笼络了所有上层的律政人脉,今年席老爷子又一只脚踏进了政界,和他们打官司不就是在找死!你很有可能会被他们送进监狱的,知道吗!”
男人气得在房中踱步,他最后停在晏云迹面前,见晏云迹眉梢抽动,眼眶忍得发红,他用手指着他,厉声训斥道:
“我这段时间为你收拾的烂摊子还不够多吗?你惹出的流言和非议,你招惹的仇怨……五年前你就是这样,这次你自己想办法,我不可能为了给你善后活一辈子!”
话音未落,一双凌厉的红眸抬起直逼向他,晏云迹通红的眼里露出毫不退避的锋芒。
“父亲真的觉得是我做的吗?”
晏光隆冷哼一声,斜着视线觑着他:“很重要吗?”
晏云迹紧握着拳,眼角沁着隐忍的泪意:
“父亲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
“你堂而皇之的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颜面而一意孤行。五年前也好,现在也好,不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你都只相信你自己的判断,那你当我是你的儿子,为什么就从未相信过我?”
晏光隆冷谑一转背身过去,仿佛只将他当做聒噪吵闹的无知稚子。
“按我说的去做,不然,现在就离开这。”
晏云迹怒到极致,他一咬牙,冲着男人的背后大吼道:
“难道你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男人高大的背影陡然一滞。
晏云迹紧咬着后槽牙,泪水从眼中不断滚落:
“要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强迫病弱的母亲怀孕生产,她在生我的那天根本就不会难产而死,你不信她整日抱病,她就连生了严重的病都不敢和你说……晏光隆,你根本不配做一个丈夫、更不配做一个父亲!”
“你懂什么?!”
控诉被这一句厉声喝止。
年过半百的男人目光仿佛烈焰,他被戳到了最难忍的痛处,回头怒视着晏云迹,脸颊充满了赤红的血气。
“你知道你母亲什么?!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来指责你的父亲?”
晏云迹喉咙滚了滚,一道泪痕从他的眼角平静划过。
“……我看过母亲生前的日记。她直到最后都在怨你。”
父亲嘴唇微张,讶异而哽咽,omega阖眸偏过头,湿润的睫毛挤在肿胀的下眼睑,又狠狠睁开通红的眸。
“就连五年前,你也是这样一意孤行,不是吗?”
这一下,彻底将父子两人多年来埋在心里的罅隙揭开。
“那时候你看不起陆老师,反对我和他在一起,所以在那天晚上你怎么都不相信他是来救我的。你执意将他塑造成强奸犯让他身败名裂,动用私刑逼他认罪,直到他受尽凌辱,坠楼死亡……你害死了一条人命,难道父亲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你还敢和我提这件事?”晏光隆眉目狰狞成一团:“如果他没有看上你,他就不会死了,不过一介平民,还惹得我大费周章。”
“我会记得他……我会替父亲记住陆老师的,”
晏云迹眼眸微动,故意朝他的痛处说:“无论父亲多么想让我忘记真相,我也一定能够想起他,就像父亲无法忘记母亲一样。”
他转过身,留下一句话摔门离去——
“我绝不会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晏光隆独自出神,他回味着刚才晏云迹的神情,乌沉的眸中阴晴变换,如屋檐上融了的雪水。
他很多年没有见过有人用那种眼神、那种表情来面对他了……晏云迹,真是像极了他的母亲。
男人在电话上敲了几个按键,管家戚风应声走了进来。
“你替我去找一个人。”
中年alpha递给他一张纸,抬起白瓷茶杯转动着上面细长的花纹,颇有玩味地一笑。
戚风看罢犹豫道:“您要找的这位律师风评不是很好……听说他收费极高,为了胜诉不择手段,甚至和那个世界的势力有所牵扯……”
晏光隆挑眉一笑,轻蔑道:
“既然只要钱就能打动他,还有比这更容易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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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云迹坐在公司顶楼的空中花园里,仰头看着茂密的绿荫,阳光从缝隙间漏在他白皙的脸庞上,冷淡而窸窣。
无论情况多么不利,一定要事无巨细地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证据。这是陆老师曾教过他的。
他忍着心中龃龉,回到了昨晚的宴会厅寻找物证,又一个个去找肯帮他的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