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样，展南羽还是心生忐忑，担心顾弋说出一个偏向于爱情的答案激怒顾颜恺；更害怕顾弋会选择亲情，抛弃他。
展南羽侧耳屏息，双手紧张地握拳，指甲都快要嵌进掌心的肉里。
书房里，顾弋惊惧地看向父亲，想从他脸上窥探出哪怕一丝一毫放狠话的痕迹，但是，没有。
父亲面沉如水，眉目冷淡，好像只要自己一选择了展南羽，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拂袖离去。
顾弋心中塞满了惶恐犹疑，无法相信向来睿智豁达的父亲居然会用这种手段威胁他。
顾颜恺再次逼问:“回答我，顾弋，父母和展南羽两方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顾弋仓皇摇头，“不，你不能这么逼我！”
顾颜恺怒斥:“所以，一个欺骗过你的男人比你的父母还要重要，是吗！”
顾颜恺步步紧逼，一门之隔的顾弋和展南羽的神经都同时紧绷到了极点。
展南羽不忍顾弋陷入如此两难的抉择里，却咬牙强迫自己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
因为他也想知道，面对这种情况，顾弋到底会怎么选！
顾颜恺给了顾弋一分钟的考虑时间，一分钟的阒然过后，顾颜恺从座椅上站起，脚步决绝地往外走。
“爸！”顾弋连忙扯住顾颜恺的胳膊，心下慌成一片。
“弋弋，别怪我狠心，两年前，我也曾给过你们机会。”顾颜恺撇开顾弋的手，“如果这是你最后的选择，以后也不用再叫我‘爸’了。”
“爸！”顾弋急得眼尾发红，仿佛身心都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里，被名为“亲情”和“爱情”的两柄螺旋弯刀无情割裂，痛不欲生。
顾弋死死拽着顾颜恺的手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顾颜恺忍不住想要终止这场测验时，顾弋沙哑的声音传来，语气难掩痛苦:“我分，我离开他，你们……别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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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蒋媛欣慰地抬起嘴角，又立马压住，毕竟“被抛弃”了的儿媳妇还站在旁边。
展南羽眼中血红一片，腮颊处的肌肉反复鼓起又消失，呼吸也变得紊乱。
蒋媛以为他伤心得要哭了，心下不忍，安慰道:“他爸只是说几句狠话撒气而已，哪能真的棒打鸳鸯？弋弋也就是骗骗他爸，他哪儿舍得不要你！”
好半天，展南羽松开双拳，嘴角微微勾起:“我没事，阿姨，我相信弋弋。”
蒋媛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脊背，没发现他微微张开的掌心，已然印上了几个殷红发紫的指甲印，宛如某种可以释放凶兽的阴诡符文。
……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顾弋脱力跌坐在身旁的藤椅上。
两年前的他对爱情心如死灰，分手时都难免痛楚难当，更何况现在两人情孚意合蜜里调油，要他离开展南羽，简直是用刀生剐他的心！
顾颜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顾弋没听出父亲语气中那丝微不可查的揶揄，只低着头，满面痛色道:“爸，没了展哥，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怎么，你要当个带发修行的和尚啊？”
顾颜恺尾音轻扬，这下即便顾弋再怎么沉浸于悲伤，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僵硬地抬头，看到了顾颜恺唇边那抹调侃的笑。
顾弋懵然:“您这是……”
顾颜恺抽了凳子过来，在顾弋对面坐下，“就保持在这个程度就好。我可以同意你跟展南羽在一起，但前提是你一定要将对展南羽的爱保持在这个理智可控的范围里。”
顾弋有些反应不过来，父亲这是……又同意了？
原本因悲伤而凝涩的血液重新奔涌起来，冲撞着血管，冲得他浑身发麻，太阳穴突突直跳！
情绪大起大落，饶是冷静自持如顾弋，也不禁有些失控，高声质问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吓我！”
“冷静点儿，顾弋。”顾颜恺道:“我问你，谈了两次恋爱了，现在，你明白爱情意味着什么了吗？”
顾弋胸膛剧烈起伏，不发一言，顾颜恺并不介意，继续道:“爱上一个人，就相当于主动向挚爱之人献上一把最锋利的刀，到时那人要用这把刀伤你还是护你，你都只能毫无还手之力地受着。”
“很明显，两年前展南羽选择用那把刀伤了你。你名声名声毁了，事业事业没了，就连右手也……”顾颜恺叹了口气，继续道:“人心是最难掌控的东西，你已经被伤过一次，几乎失去所有，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日后你们的感情又出了什么变数，你要怎么扛？总要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支撑你才行。”
随着顾颜恺的温声教导，顾弋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从小到大，父亲教授过他很多为人处世的理念，但有关爱情的部分，还是首次提及，顾弋认真听着，却无法完全苟同。
“我跟展哥之间，不会再有变数。请您相信我。”
“你是我儿子，你的品性我了解，我当然相信你，至于展南羽……”顾颜恺看了看顾弋的右手，摇头:“事实摆在眼前，我不愿意，也无法对他产生信任。”
顾弋被噎了一下，有些赌气的说:“感情又不是水龙头，我哪儿能做到收放自如？”
顾颜恺阖目揪了揪眉心，疲惫道:“就当是为了我跟你妈，以后面对感情时，千万要理性一点，别再像以前那样莽撞，也别再让我们担心了，行不行？”
顾颜恺一低头，鬓边的白发在灯光的照耀下闪出点点银光，顾弋这才发现原来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父亲竟苍老了这么多。
顾弋沉默片刻，终究心有愧疚，点头道:“我知道了。”
顾颜恺欣慰地点头，笑道:“果然没有人可以偷懒，在这两个月里，你真是让我跟你妈把以前那二十八年少操的心都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