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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眼熟的宝马停在路边，展南羽眯了眯眼睛，在记忆中搜索，脑袋里很快就冒出一个“海”字。
下一秒，海远从副驾上下来，笑着回身跟主驾上坐着的人告别。那笑容是少年人特有的灿烂明媚，似乎还带着点儿撒娇意味，简直跟酒会上那个不苟言笑的拽小孩儿判若两人。
随后宝马缓缓驶离，海远敛去笑容，单肩挎着书包，慢悠悠地走进学校。
展南羽突然有那么一丁点同情海育吉——寄予厚望的独苗儿对他冷漠又疏离，小心提防的养子却深得亲儿子的信赖亲近，那个精于算计的老守财奴不定怎么闹心呢。
一个半小时后，宝马又开回来了，停在展南羽旁边的空地上，大冷天的居然还降着车窗。
海默解了安全带，闲适地靠在座椅上看手机。
展南羽摇下车窗探出头，主动打招呼:“海先生，好巧啊，又见面了。”
“展董？”海默有些意外:“您来接顾哥？”
“嗯。海先生等着接你弟弟呢吧？你这哥哥当得可真是没得说。”
海默有些赧然:“展董直接叫我海默就行。你是顾哥的男朋友，算起来我跟小远也该叫你一声哥。”
“行啊，那我就厚着脸皮占你这一声‘哥’的便宜。”
海默脆生生叫了一声“展哥”，俩人闲谈起来，从容大历史聊到车子性能和越野，气氛融洽。
展南羽时不时用右手食指轻点方向盘，海默适时缓了节奏，将提出下一个话题的机会留给对方。他可不相信这位威名赫赫的展董会平白无故跟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称兄道弟。
果然，展南羽就着刚才的话题问:“你在莱卡西待过大半个月，应该对那里很熟悉，他们平时除了越野，还有什么别的消遣娱乐吗？比如说酒会，玩游戏，或者其他更有趣的交流会什么的——我听弋弋说莱卡西有很多跟他年纪相仿的学生和志愿者，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在一起，应该有说不完的话题吧？”
展南羽问得委婉，但鉴于他昨天的醋精表现，海默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里的重点。
莱卡西地处塞伦盖蒂腹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工作人员的交际范围常年被局限在园区的那几十个人，他们几乎每天晚上收工后都会一起吃饭，说说笑笑地度过愉快的一餐，家常便饭到根本不能称之为聚会。
至于玩游戏，不知道组团打手游算不算？
说不完的话题倒是有，但大部分都是专业性或者工作相关的，每个人的态度正经到不能再正经。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莱卡西的园长凯伊，一个明恋顾弋的金发美女，无论在工作中还是私下里，都将西方女性的胆大热情彰显得淋漓尽致，简直以调戏顾弋为每日最大乐趣。
但这种事他能告诉这个醋精吗？不能！
“我跟小远确实在莱卡西借住过一阵子，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俩基本上一直都在被隔离，所以园区的具体运行模式我也不太清楚，只从平哥口中了解到一点。顾哥是医疗组组长，除了负责园区内野生动物们的诊疗，也经常要在巡逻队发现受伤的动物时第一时间赶去救治。偶尔有个空闲，还会被外派到周边的村庄部落去科普卫生防疫知识，或者检查农田的防兽电网。他们每天都非常忙碌，所以您问的有趣的消遣娱乐……”海默一脸的诚恳:“我没看到过。”
“噢，这样啊。”这跟顾弋曾交代过的基本没有出入，但展南羽还是怀疑海默替顾弋打了什么掩护，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海默倍感压力地看躲开他的目光，“其实……展哥你看哈，顾哥这人，有学问有才能，模样好性格好，走到哪里都难免会招人喜欢，但顾哥的为人你应该最了解，他是个磊落有担当的男人，该让男朋友知道的，我相信他绝不会欺瞒你，他要是不说，那肯定就是没有说的必要。展哥你真用不着为这些不必要的小事伤神。”
这番话听起来倒多了些可信度，就顾弋这么优秀的人，说在莱卡西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没遭人惦记，谁信呢？
“我只不过是想多了解了解我不在的这两年，他的具体生活罢了。”展南羽莞尔:“你这张嘴，闷头搞研究可惜了，真不考虑跟你弟弟一起做生意吗？”
海默愣了愣，而后低头一哂:“不了，我啊，就喜欢泡实验室。”
明明嘴角是上翘的，神情也是平静的，展南羽却总觉得海默说出“喜欢”两个字时，语气隐隐透着一股悲凉。
“对了，展哥。”海默下车，递过来一个白色的蛋糕盒，“这是我新买的柠檬慕斯，在莱卡西时曾听顾哥说很想念这家的糕点，既然今天碰巧遇见了，就送给顾哥吧。”
“这怎么好意思。”
海默指了指自己的车后座，“我贪多买了两个，其实根本吃不完。”
对方送得真心实意，展南羽也立马顺着台阶下:“既然这样，我却之不恭了。”
“展哥客气。”
展南羽下车接过蛋糕，将蛋糕放在后座上，关车门的一瞬间，他内心突然冒出一股狐疑——这家名叫“年华”的蛋糕店开在跟容大南辕北辙的北三环边上，来回不堵车也要开一个小时，更何况五点左右就会进入容城的晚高峰，耗时会更长。也就是说，自海远下车后的这一个半小时，海默别的什么也没干，就是绕了大半个容城给弟弟买了两个慕斯蛋糕，还特意开着车窗低温保存着。
亲哥都没有这么宠的吧？
展南羽在这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那边海默舔了舔嘴唇，有些犹豫地开口:“展哥……”
展南羽从某种快要窥视到真相的发散思维中脱离出来，“怎么？”
“我爸最近有意带着小远接触他商场上的朋友。小远你也见过几次了，这孩子打小就不善与人交际，还有点小脾气……”
展南羽耐心听着，心下却忍不住吐槽:你这亲情滤镜未免也太厚了点？你弟弟岂止是“有点小脾气”，简直目中无人！
“他初出茅庐，又是这种性格，以后做起生意来难免要得罪人……”
呵呵，他那张冷脸怕是已经得罪了不少倚老卖老的“叔叔伯伯”了。
“展哥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偶尔提点提点他吗？”
连亲爸的话都不听，难道我一个外人说就有用？
吐槽归吐槽，展南羽答应得还是蛮热情的:“说提点不敢当，都是朋友，大家互帮帮衬嘛。以后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跟我说，我可不能白占你这一声‘哥’的便宜。”
虽然明白展南羽这话里客气的成分居多，海默还是很高兴:“谢谢展哥！”
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站在校门口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向学校的甬路。海远高大的身影很快进入视野，展南羽忍不住往门口走了几步，直到海远出了校门，顾弋的身影才出现在教学楼的拐角。
展南羽顾不得大庭广众，疾步走向顾弋，走得越近越能看清他苍白的脸色。
“不是说不舒服就要告诉我的吗，又硬扛！”
顾弋勉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