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草怪怪的。
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齐齐贴着地皮。
估计是之前有飞艇在草丛停了太久,把这一小片草地压成了这样。
诺亚躺在草上,从烟盒里磕出最后一支烟,凑到鼻下嗅了半天,又小心翼翼地把它装回去。
他没带打火机,再说怎么也是最后一支,要抽得更有仪式感。
将撑开的遮阳伞放到头侧,脑袋藏在伞里,他闭上眼,打算睡个午觉。
刚要睡着时,一阵细微的金属擦响传入耳。
这一个月他一直和损毁的战机们相处,对这种声音有一种特殊的直觉。
他屏住呼吸,片刻后,再次捕捉到一声同样的异响。
他挪开伞坐起来,环视一圈——四周只有空空如也的草丛。
幻听?
他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在他那该死的幻听里,从来只有那女人的声音。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被压平的绿草上,他站起身,放轻脚步走过去,蹲下来去摸那怪异的草。
没摸到。
离草还有一段距离时摸到了别的什么,触感像冰凉的铁。
这一次,他还听见了耳语一般的说话声。
顺着那块铁往上,摸出大概的轮廓,他将耳朵贴在上面。
“……回程一定会遇到追击,可能没时间换备电,以防万一,现在把所有备电全部装载……”
说话的女声带有明显的联邦口音。
——停在草坪上的很可能是一艘隐形飞艇!
诺亚心跳骤然加快,他抬起手腕想要报信给丹尼尔,结果发现个人终端一丁点儿信号也没有。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东西没信号。
他明白过来,这艘隐形飞艇带有干扰信号。
可他挑的午睡地点太偏了,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他再一次环顾四周,发现了不远处的哨楼。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刚想朝哨楼挥手,却注意到哨楼上根本没人把守。
军营里不会有空哨,原本站哨的士兵可能被杀害了。
正想着,一阵疾风吹在他脸上,等着这阵风过去,那片被压平的小草颤巍巍伸直了腰——隐形飞艇起飞了。
有敌袭,没人可以报信。
他想了想,意识到这里离哪里最近,将手指凑到唇边,吹了个口哨。
吹完口哨,他跳起来,循着隐形飞艇的风向跑过去。
但这个方向不太对劲儿,路的尽头是悬崖。
海风吹来浓郁的血腥味,和一股极淡的山茶花香味。
他继续往前跑,穿过茂盛的树林,看见了山茶花味信息素的主人。
威廉正抓着一具尸体抵挡“哒哒”射来的子弹,弹匣射空,那名联邦军人换弹匣的工夫,威廉抬起枪对准那人的脑袋。
“砰!”
传统枪支的威力远不如光束枪,联邦军人的脑袋并没像诺亚预想中那样炸开,只是多出一枚比指头略大的血洞。
悬崖边攒出了十来具尸体,而包围威廉的人还剩下近百个。
借着人与人的间隙,诺亚终于完整地看到了威廉的模样,他的大腿被两枚子弹打中了,正汩汩淌着血,但还能站直。
“拉塞尔上校,”威廉开口,这个称呼让诺亚吃了一惊,“我可以理解为,关于共同销毁龙神的合作,联邦打算率先违约吗?”
“不好意思。”是诺亚熟悉的拉塞尔的声音,诺亚从那些穿着平民衣服的联邦兵中找到了拉塞尔的背影。
“战事对联邦来说相当不乐观,这样打下去,联邦快要投降了,我们实在没有工夫在乎什么龙神。元帅阁下,你对我们的威胁远比那个什么狗日的龙神要大,除掉你才能斩断帝国的守护之翼……”
拉塞尔说话间,其余联邦兵对威廉的攻击一直没有间断。
一名高马尾少女趁着威廉应对眼前新一波劈来的长刀,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身后。
从身后刺出的刀锋被威廉伸手抓住,在他身前充当肉盾的尸体没有了支撑,烂泥一样滑下去,威廉松开刀锋去拽那少女的手腕,似乎打算将她拽到自己身前作新的肉盾,而就在这一瞬间,另一个方向趁机射出一枚子弹,从间隙中打中他的腹部!
威廉跌了下去,单膝跪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结束了,元帅阁下。”高马尾少女接过同伴抛来的枪,枪口抵上威廉的太阳穴。
威廉那头金发沾上了鲜红的血污,随风不停地飘摇。
飞扬的尘土落回地面,诺亚听见那男人压抑的低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