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啊,”摩拉克斯喊这个名字,“你干嘛叫钟离?”
岩之魔神手里捏着那根翠青的鸟羽,他把鸟羽竖在眼前,然后闭上另一只眼睛。
他用手中的羽毛,丈量着房间另外一头,钟离的身高。
“是啊……为什么呢?”钟离的动作微微顿住。
往生堂的客卿,在心中自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摩拉克斯询问他:为何我要坦然接受这件事?
钟离问自己:为何万事万物都有终点,我们都会抵达时间的尽头呢?
于是,往生堂的客卿与他相拥,轻轻跟他说:“因为是岩石,所以才会消磨。因为是我们,所以才会饱经沧海桑田。”
那枚破碎的神之眼被岩之魔神摘下,手里握着纤长链条的魔神,眼里好像浸了一层光。
岩之魔神开始说话,眼睛眨动着,他有些不适应从眼里流淌出来的东西,他微微眯着眼,他说:“无「过去」的也就无「将来」,这是你说过的话。不该强留住这片刻。”
客卿抬手,擦拭那些泪水。对方只是有了一颗会跳动的心,尚且还没到明白此种情感是何物的时候。可若是摩拉克斯有朝一日明白,这样的感情是“悲苦”,那得要多久?而这种多久,又是自己离去多少年后?
今年的夏天还没有结束。可是等及某一日,摩拉克斯孤身走在璃月的街巷,看见两个人都看见过的东西。这片土地日新月异,生机勃勃。然后魔神就会在那一刻明白这种情感,宛如一场迟来的夏雨,轰然坠落。
为什么要坦然接受这件事?
摩拉克斯对他的疑问,此时也在他的心中。
正如魔神所言:我并非你,也不能成为你。
作为岩之魔神,不,作为昔日岩王帝君磨损后破碎的虚梦,眼前的摩拉克斯,不能成为往生堂客卿。
“不,”客卿浅笑道,“你要成为我。”
他拥有神之心的时候,神明为凡体钟离赐予过神之眼。而当这枚神之眼破碎的时候,对于人而言,意味着他人生的转折点已经毅然决然前去了另一个方向;对于神而言,他否定了“岩神创造此枚神之眼的过去”。
钟离在此刻否定「过去」。
你要成为我,摩拉克斯。
他要在这里,使一场嵯峨巉岩之梦变为真实。
随着钟离的话语,那枚神之眼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直至成为蜘蛛网一样细密的线。可它还没有彻底被摧毁。
岩之魔神的眼里,看见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钟离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即便他们的手紧紧握着,自己也无法看见对方眼中的世界。
摩拉克斯承载于血肉中的柄权,其实就是钟离自己的柄权。对于任何一个魔神而言,拥有柄权就是拥有力量,摩拉克斯身上有钟离分出去的柄权,他就相当于另一位岩王帝君,所以才会有“世界不允许出现第二个岩神”的说法。
于孤云阁自断一臂的魔神,这样的行为是必然。如果他不这样做,如果他不舍弃自身的柄权,归于天地,下一个放弃柄权的就是钟离自己。断臂也算是将东西还给钟离。
如果今日钟离不同他说这些话,很快,摩拉克斯就会跟那只岩晶蝶一样,失去补充能量的机会,就会走向“消亡”,也是“梦醒”。
他否定自己的「过去」,让摩拉克斯成为真正的「过去」,而钟离自己将会成为「将来」。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孤云阁,摩拉克斯说:这也没法,只能用他的过去来斩下「过去」。
摩拉克斯察觉到了钟离的想法,他在拒绝这件事,于是他连同柄权和这种同化一起斩下。明明只是一场大梦,反而摩拉克斯最清醒,选择了拒绝。
但是钟离在此时此刻,跟他说:不可以。
跟他说:你要成为我。
于是岩之魔神用叹息一样的语气说:“不该强留住这片刻。”
在岩之魔神的眼中,这个世界究竟是何等模样呢?
在一切光鲜陆离,一切绚丽斑驳,拥有过多色彩的璃月港,承载这一切的土地上,在他手指中的翠绿鸟羽之后,唯有往生堂的客卿永远是同一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