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湖上之旅后的几日,似乎又陷入了日复一日的平淡与重复,符申这个精力充沛的可能还好一些,于杨善而言,能做的事情便是少之又少,上朝、巡街、练功、处理一些简单不用外出的事务,剩余的大部分时间便都用在了睡觉休养上。
不过细细比较的话还是能发现些不同的,比如大概是有原先的身体素质打底,他体能恢复得似乎比相同状况的普通人要快上那么一些,大概五六日不到,他就能在半个时辰里多完成好些动作了,虽然还算停留在锻炼的阶段吧,不过都是进步,聊胜于无。于是这日巡街异常顺利提前结束后,眼瞅着离晌午还有些时间,他又不是很困,便决定找点乐子去,毕竟闷了太久,就当给自己点进步的奖励好了。
杨善抱着这般想法,随意找了间赌坊钻了进去。他不常玩这个,没研究过专门的技巧,因此也就拿十几个铜板的凑凑热闹。钱是少了点,不过他本身身份摆在那边,老板和庄家倒也不至于有这个胆量来赶人,于是他便靠着这么些铜板的在各个桌前进进出出,偶尔少些偶尔多些,变化基本不大。
“小。”又一局开始,他估摸着快到饭点了,便将手中铜板全部推出,随意押了一边,打算结束后不论输赢都离开去楼坊了。边上的人也纷纷嚷嚷着下了注,庄家见差不多了就要开始,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着“加我一个,我要押大!”随后硬是挤到了杨善的身边,将手里的一整串铜钱丢到了“大”的区域。
这人来得突然,杨善被挤得险些踉跄一下,站稳了看去,才发现居然是位熟人。
“杨大人公务繁忙,平日里连个影儿都见不到,怎么今日居然有空和我们这帮子贩夫走卒混在一起了?”
是老铁,他丢完钱便笑得一脸和蔼,将上半身都倚在了赌桌边,定定朝杨善看了过来。杨善自然听得出这浅显的阴阳怪气,只勾起嘴角,浅笑着回了个“真巧”,便朝那庄家颔首示意继续,指尖轻点着赌桌,仍旧一派悠闲模样。
他清楚老铁的敌意,毕竟对方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烙铁疤痕确实是拜他所赐,哪怕之后的假死时日里待他再好,也无法抵消那滚烫红铁深刻骨血般的痛苦。
庄家开出了结果,双六,按着这家赌坊的规矩,不仅得将押的钱归于对方,还要再付同等金额的数目交给庄家,由赌坊和赢家五五分。周围响起了谩骂声和叫好声,杨善本就押得不多,随意从荷包里又取出了一些铜板来放在赌桌上,便转身欲走,却被老铁径直拉住。
“诶诶诶?不就十几个铜板而已,杨大人这是输不起吗,怎么就要走了,还是说不敢见我老铁的面啊?”他这话一说,免不得的便引来了一圈好奇目光,杨善转过身去,对方还是抓着他的衣袖不放,俨然一副“我就粗人你奈我何”的表情。
并不在这里引人注意的杨善只得笑了笑,客气应道:“铁兄多虑了,在下本就想结束了这盘便走的,不然也用不上全押。倒是铁兄怎么这么急着找我,莫非是去疤药用完了吗?那在下回去后马上派人给你再送。”
老铁的身上盘伏数道狰狞的肉疤,大部分都是那次刑罚留下的,所有的事情结束后,杨善便定期托人去他的铁匠铺给人送上去疤药,但从未亲自与人见面,这次碰面算是回京后的头一遭。他并不求对方的原谅,也清楚自己没资格让对方原谅,送药只是本就该做的,只是他还以为对方并不想再见到他呢,所以也从未亲自去送,未曾想今日倒是被找上了,也不知究竟来意为何。
周围的人已经在嚷嚷着“不赌别挡这儿”了,他朝老铁无奈耸了耸肩,先一步离开了赌桌,拐到了赌坊的角落里。对方跟得很紧,不过手上空无一物,眼神虽然凶恶不善,但于他而言也是司空见惯的小事儿。杨善不甚在意,只挑了挑眉,先发制人问道:“铁兄有话不妨直说?在下确实是得赶时间走了,不然待会儿怕是有人要找过来了。”
“哼,少拿这个威胁我,光天化日的,来再多人我看你能拿我怎样,”对方不屑嗤着,抱臂睨他,冷声继续道,“说,你来这儿做什么?是不是又约了谁打算商量些图谋不轨之事了?”
他的质问相当认真且严肃,杨善愣了愣,随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在对方恶狠狠瞪来的视线里,他止住笑意,只耸了耸肩,无辜反问道:“在下卧底一事,龙先生等人都已经彻查清楚了,不知铁兄何故还要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证据了,或是发现了什么?”
老铁的脸霎时涨红了,这个骨子里的老实人不安捏着自己的褡裢,随后愤愤恶声道:“……少废话!今日是没抓到你把柄,但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也不会有假,你跟他们刚好前后脚的,怎么证明那些人和你无关?”
“那么,请问该怎么证明我和那些人有关呢?”杨善听得只想叹气,他现在倒是真开始累了,不想再与这人过多纠缠,不过对方话里透露出的消息还是让他挺在意。因此在重重一叹后,他还是继续道:“在下并无法证明自身清白,同样的,铁兄也无法证明在下有罪,所以今日之争就到此为止吧。不过对于那鬼鬼祟祟之人,我想官府会感兴趣的,你既然如此在意,不如详细说说看,说不定之后就抓到了呢?”
他三两言语将人绕晕,得到想要的讯息后便径直离开了赌坊,至于老铁,后知后觉的可怜铁匠等反应过来后,大概又得记他一笔,不过他在对方那里的罪行倒也不差这一点的了。
杨善匆匆踏入楼坊,为了午后的练功方便,他这几日一直是和符申共用午饭的,今天被老铁拖延了一会儿,去赌坊的事可别因此暴露才好。他暗自思索着,忽又自觉不对,自己堂堂都尉,又不是黄毛小子,去赌坊玩乐有何好遮遮掩掩的,既没荒废沉迷,又没似饮酒一样伤身影响病情,大大方方的不就是了?
他越想越觉有理,底气都莫名足了几分,不过符申这次却是没法和他纠结这细枝末节的小事了,因为那些立下七日之期的家伙们,今早都纷纷回来汇报了。
情况有好有糟,不得不说,玄阴教里到底还是有不少能人的,在如此短时间内,能将这些事情都一一摸个清楚。符申在他们的帮助下,大致处理了一些内容,用饭时却还是眉头紧锁,下意识想着那一桩桩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