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呈安回房后一觉睡到了次日中午,大约是那处破皮的关系,他睡的不怎么安稳,顶着微微青黑的眼下,草草穿上衣服出了门。
这日正是好友的生辰,他早前就已备下了厚礼,天蒙蒙亮时,下人便依照他的吩咐送去了好友府上,见他还未醒来,也不敢轻易敲门,由着他睡到了日上三竿。
看看日头,说不准酒席已经吃上了一半,晚归晚,去也还是要去的。
万呈安说好要来撑场子,便拿出了当今京城里最大的派头,那轿子都是圣上御赐的,就这么招摇过市的来到了好友府上,周遭的百姓不免又议论了起来。
这种羡慕嫉妒恨的言论,万呈安自然不会放在眼中,刚下轿,汤沛这个寿星就听到动静从正门迎了上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玩笑道:“哎呀,绥远将军的大公子前来贺岁,真是令府上蓬荜生辉,再添荣光啊!”
“几日不见,倒是越发能说会道了,走吧,让我瞧瞧你府上今日都来了些什么稀客。”
万呈安笑着勾着汤沛的肩膀走进府里,那大摇大摆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比他更有几分主人的架势。
汤沛此人的底细,万呈安多半是知晓一些的,身为同样不务正业,沉迷酒色的富家子弟,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良多,尽管也明白汤沛多半只是仰仗于他背后的权势,但自小野惯了的万呈安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觉得十分受用那些或真或假的马屁,这些年常常与他们厮混在一起吃喝玩乐,他在不知不觉中渐渐也远离了正道。
席中之人,见他进门,没有一个敢不起身敬酒,端端正正喊一声万公子的,可见他在京中的名声是多么的响当当,直至末了,没有他的吩咐,居然也无一人敢擅自离席。
万呈安心下好笑,装作大度的敬了大家一杯酒,客客气气的放人走了。
余两人独处之时,汤沛神神秘秘的领他去了书房,拿出一卷轴,徐徐展开,竟是一张美人含笑以扇覆面的画。
“如何,算不算上乘之作?”
汤沛很是骄傲的把那画像慢慢收回,又低声笑道:“比之万兄府上的三位美人,孰高孰低啊?”
“这美人虽好,却也差强人意,我府上的那几位,说得上是世间少有,便是天仙下凡,我也不肯轻易交换的。”
汤沛有些吃惊的睁大眼,迟疑道:“这样的美人在万兄眼里竟也差强人意,可惜了,未曾有机会亲眼见识到什么叫世间少有,人生一大憾事啊。”
万呈安拍拍他的背,极为大度的说道:“除了有一位我不能让你见,其余两位,有机会可以请你出来相看一番,当真是人间极品。”
“哦?”汤沛惊喜的拱手道:“那便多谢万兄。”
“这也没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没有那么高深的境界,也只能做到,与人常乐,与色长乐了。”
在万呈安说话的间隙,汤沛瞄到他眼下倦色,不由得打趣起来:“原先还以为万兄是故意姗姗来迟,替我撑撑场子,现在一想,可是被府上美人勾住了脚,缠绵到日上三竿都不舍得下榻?”
说到这里,万呈安难免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道:“床榻之事,不提也罢,今日就到这里,晚上若要去哪里,再派人去府上寻我吧。”
“欸?”
汤沛不知哪句话惹恼了他,心下疑惑,急忙捡些其他话题转移视线,道:“万兄,这时辰还早,你若走了,我一个人寻欢作乐有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那烟雨楼近日又来了个清倌,叫什么……玉琳琅,虽然蒙着面,但我远远的瞧了瞧,那身段,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现在正是他唱曲儿的时辰,咱们去瞧瞧?”
玉琳琅?
这名儿怎么这么熟呢,万呈安觉得奇怪,可听着汤沛的描述,不禁也对此人有了几分兴趣,好奇心渐起,便答应与汤沛同去看看。
到了烟雨楼,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座位,不同的是当初他坐在这个专座上为的是看上几眼从帘后匆匆而过的慕宸,今天却是为了看看这汤沛嘴里的玉琳琅长得什么样。
落座没一会儿,万呈安左右环顾了一番,好死不死看见了正在他斜对面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淮南王,当今圣上的皇叔。
电光火石之间,万呈安明白了为什么听那玉琳琅的名字那么熟悉。
那不正是淮南王当初平定番邦,为他而死的部将之子吗,自那以后,玉琳琅就一直都被他留在身边教养,直到成年,去年淮南王生辰,万呈安去府上贺寿,还见到两人私下里吵架,也不知在吵些什么,那时候他为沈青越的事忙的天昏地暗,也没空搭理别人的事,就是觉得玉琳琅这名字很有趣,给记住了。
瞧淮南王那紧张的样子,万呈安算是明白为什么烟雨楼今日这么冷清了,虽说他身边的人都换上了便装,可眼底的杀气却一点不比当初在战场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