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钟大人来了。”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通报过后,御书房门口便走进一位身形修长,风雅卓然的男子,在房门关上以后,就朝着书桌前的金袍男子谦逊的行了一礼:“陛下万安。”
“数日未见,钟爱卿的气色好了不少,想来,定是有什么喜事瞒着没有告诉朕吧。”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调侃,却也存着几分言外之意,钟玉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规规矩矩道:“回陛下,这几日告假,是为处理家宅之事,说起来有些麻烦,但总算是处理完了,松了口气,因怕污了陛下圣听,所以不敢相告,还望陛下恕罪。”
批改奏折的笔尖顿了一下,随后轻轻抬起:“这两月,他怎么样?”
“开始的时候,他闹得厉害,怎么都不肯认命,满嘴的污言秽语,给臣惹出来不少麻烦,”钟玉神色一动,轻声道:“但,再怎么说他也是臣的内人,许多事情,就算是麻烦也该尽丈夫之责替他解决才是,经过后面的教训,他的性子改了一些,比从前听话了不少,相处起来还算融洽,想想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皇帝放下笔墨,轻笑了一声:“爱卿能这样想,朕很是欣慰,在年末以前,暂且先维持着,等淮南王那边的事情解决,就可还爱卿自由之身了。”
钟玉微微一怔,正准备说些什么,耳边却又响起皇帝的声音。
“站这么久,想必爱卿也累了,过来,和朕一起看看这道折子。”
闻言,钟玉站起身,神色犹疑:“陛下,这恐怕于理不合。”
“无妨,在你来之前,朕已经将这道折子翻阅过许多次,迟迟落不下笔,搁着也是搁着,想想,还是该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做决断。”
“既如此,那臣便斗胆借奏折一阅。”
话罢,他干脆利落地接过折子,打开之后,细细地翻阅起来。
“这是中书侍郎杨绍元前两日递交的折子,同他前几次所奏内容一般无二,都是为了让朕重查当年沈郡公被指叛国的案子。”
“旧案重审,怕是会引起百姓非议,有损陛下颜面。”
听到这话,皇帝叹了口气:“先前几次,他的折子都被朕驳回了,但是这一次,他口口声声说是找到当年沈郡公被人诬陷的证据,上朝时又提起多年以前,沈郡公在流放路上遇刺身亡一事,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案件里的蹊跷。”
“沈郡公当初也是有功之臣,若将此事搁置一旁,置之不理,会显得陛下太过决断,不顾念君臣间的旧情,再者,也会让朝堂中的老臣寒心。”
“爱卿聪慧,自然能够体谅朕心中难处,”皇帝又抽出一道折子,边翻阅边道:“此事若有折中之法,朕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下笔了。”
“臣记得,沈郡公膝下有一独子,早年同万家来往密切,在定罪流放之时,与其父一同死在了前往边疆的路上。”
“没错,当年探子来报,说是沈郡公的尸首还在,但其子已面目全非,无法辨识身份,那里的人不确信他究竟是不是沈郡公的儿子,竟将他与其他尸首一起就地掩埋了,后面又遇着黄沙天,错失了标记,怎么也找不到位置,想来,就算是朕有心为沈家翻案,也无法弥补他们父子所受的冤屈了。”
话虽说得令人动容,但皇帝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臣有一言,不知陛下是否愿意一听?”
“爱卿但说无妨。”
“若是沈郡公之子未死,只是在混乱中与押送的官兵走散了,陛下于心不忍,为保沈郡公唯一的血脉,便让人在暗地照料,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一直等到案情真相大白,才将人带回了京中,于情,于理,这番行径都挑不出错处来。”
钟玉微微一笑,又道:“只要陛下愿意,京城任何一个容貌肖似的男子都可以是沈郡公之子。”
话音落地,空气凝固了许久,片刻后,皇帝的笑声才响了起来。
“朝堂中,果然只有钟爱卿最了解朕的心意。”
皇帝放下奏折,抬起头,意味深长道:“看来,这件事只有交给你去办,朕才能安心啊。”
“既是陛下所托,臣自当全力以赴。”
钟玉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待到皇帝喊他起身时才开口道道:“时辰不早了,臣家中还有要事,还请陛下恩准臣先行告退。”
“退下吧。”
得到准许后,钟玉便从御书房走了出来,门口的太监连忙迎了上来:“钟大人,今儿个这么早就出来了,宫门外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奴才派人送您过去。”
“不必了。”
钟玉含笑拒绝完,正准备转身,朝宫门的方向走去,忽然间瞧见远处过来了一顶步辇,而坐在上面轻轻摇扇的美人,似乎是后宫的哪位嫔妃。
真奇怪,按理来说,前朝官员和后宫嫔妃是不会碰上面的,今日怎么就遇见了?
但不管缘由为何,先避嫌总不会有错。
反应过来时,钟玉就移开了目光,往另一方向走去,他做事一向谨慎,不想在这节骨眼出纰漏,给人留下可以拿捏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