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视线撞了一下,邵凡安很快就把目光挪开了。
也说不出是怎么了,刚刚他心里忽悠了一下,突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件小事儿来。
那会儿他在山下四处奔走忙着赚银子,在一座小镇多停留了几日,住的地方附近有条小土狗儿,毛茸茸的不大点儿,也不怕人,谁路过都会追几步,他看着觉着好玩儿便顺手喂了几天。
后来镇上的事情办完了,他扛着行李要离开,小土狗儿撵着他后脚跟追了他半条街。
他那阵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带不走它,只好拿了根细树枝,装出副凶样子来敲地吓唬它。小土狗儿蹦跶蹦跶的绕过来扑他脚面,往他小腿上拱,奶兮兮的哼哼唧唧,还抬着一双豆豆眼一个劲儿瞅他。
他当时拿树枝的手一顿,心里头也是这么忽悠了一下。
邵凡安的心思飘得有些远,他正走着神呢,小凉棚那头忽地传来了争吵声。
旁边抓药的弟子都停下手上的活儿了转头去看,他也跟着望过去,看到问诊的队伍乱成了一团,段忌尘站在人群最中央,沉着一张俊脸,厉声道:“什么人!敢来这里撒泼!”
贺白珏站在后面,揪住段忌尘的袖子,好言劝道:“忌尘,算了。”
沈青阳带着弟子走了过去,周围的人群自觉让出条道儿来。邵凡安透过缝隙这才看清楚,段忌尘对面的地上还蹲着个男人,衣衫褴褛的,头发也乱蓬蓬的,正抱着膝盖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沈青阳问了几句情况,一旁的本地人答了话,接着立刻就有弟子上前扶起了那个神神叨叨的男子。沈青阳转过脸,又对段忌尘说了句什么。
他说话声音低,邵凡安离得远听不太清,可段忌尘那嗓音都是拔了高的,声音大,语气也凶得很:“沈青阳,不必啰嗦!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邵凡安听得直皱眉,心说段忌尘这狗脾气怎么到哪儿都能惹着事儿。就这,他刚才居然还能把段忌尘和没人要的可怜小狗串到一块儿去,指定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段忌尘那不讲理的劲儿一起来,撒个火都能烧到八丈远外的邵凡安身上去。
邵凡安在这头捆纸包捆得好好儿的呢,段忌尘横眉竖目的一眼瞪过来,几步跨过来,伸手就来抓邵凡安衣领:“姓邵的,备马!我要回去!”
邵凡安被揪得弯了下腰,心火有点往外冒。他懒得吵架,便克制住了,举起手里的纸包,压着火儿道:“段少爷,我活儿没干完呢。”
“你——”段忌尘脸色又是一变,话未说完呢,沈青阳在后头远远站着,适时对身后的弟子垫上了一句:“去备马,把段小公子送回去。”
弟子应了声是,段忌尘火气更大了,吼出一句“用不着你”,跑去跟贺白珏说了句话,又回头狠狠剜了邵凡安一眼,怒气腾腾的甩袖子走人了。
他一走,方才乱糟糟的人群就慢慢散开了,余下的病人没几个了,贺白珏坐回去接着看诊,沈青阳去看了看那个疯男人,又和一旁的本地人问了好一会儿的话。
所有人约莫又忙碌了一柱香的功夫,这一场才算是完事儿,收拾的收拾,备车的备车,一路又往回折返。
邵凡安白日里还挺能聊的,这时明显有些打蔫,闭着眼半靠在车板上,也不怎么说话。
下车时沈青阳多看了他一眼,问道:“累了?”
邵凡安一下子睁开眼,慢了半拍,才笑了一下:“还好。”
他原先天天满处跑时可比这累多了,他身体结实得很,他现在身上又软又虚,不是累的,是什么原因他自己知道,可不能说。
众人回到客栈,将没用完的药材卸了车,便各自回客房休息了。邵凡安跟别人的方向不一样,自己往柴房那边走。
他早上梳洗的东西都没收,还放在水井边,他也懒得回房再出来了,干脆往井边的小板凳上一坐,直接打水洗漱。
他投了毛巾擦了脸,还是觉得疲软得厉害,便又往脸上撩了两把水。过了凉水他也没变得精神起来,反而觉出自己身体发烫了,也没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