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凡安这一觉睡得简直稀里糊涂的,一会儿云里一会儿雾里。他没睡踏实,断断续续做着梦。梦里他回了青霄山,正在半山腰上晨跑,左边溜着大王,右边跟着段忌尘。俩人一路闲话,邵凡安左右看看,忽然想起来问:“怎么没把狼影放出来?”段忌尘往他跟前凑凑,笑得莫名挺甜,还把他手搭在自己脑袋上,一脸乖巧地道:“我不是在吗。”
手底下的触感软绒绒的,邵凡安一愣,定睛再一看,好家伙,段忌尘脑袋上顶着一对儿狼耳呢,屁股后头甩出来一条大尾巴,朝天一翘,左摇右摆的晃得可来劲儿了。
邵凡安一下子从床上惊醒,段忌尘蹲在床边,正扒着床边守着他。
他让狗狗祟祟的段忌尘吓一跳,掀了被坐起身,刚在心里嘀咕这都做的什么破梦,紧接着又觉出不对头来,段忌尘行住坐卧一向端正,这会儿怎么好好的椅子不坐,非得蹲他床边?
这念头刚从心底冒出来,段忌尘朝他一仰头:“嗷呜。”
邵凡安让他嗷一哆嗦,又醒了一次。
这回再睁眼,邵凡安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总算是真的醒了。他撑开眼打量了一下房间布局,认出来了,这是段忌尘自己的屋。他扯开被子想起身,一猛子压根坐不起来,他身子骨跟散过架似的,只觉得腰酸腿酸屁股疼的,没一处自在的。邵凡安骂骂咧咧倒回床上,把段忌尘从头到脚再到小忌尘,尽数叭叭了一通。
关键段忌尘平日里满嘴礼数规矩的,小姿态拿得高高的,结果是说归说做归做,真干起来,是一点儿情都不留啊。而且做这档子事儿,怎么还把狼影给嚯嚯进来了。邵凡安一回想,心里那个别扭,怪不得自己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这会儿清醒了,一细琢磨,那梦里的也不是狼啊,狼尾巴哪儿有朝天翘的,那就是只摇尾巴的狗啊!
邵凡安迷迷瞪瞪地在床上缓了半天,不一会儿,卧房的门被推开了,他一转头,小柳从门外探头进来,眼睛瞪得圆圆的,高兴道:“邵大哥,你醒啦,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邵凡安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法往外说,他心里呲牙咧嘴的,面儿上没事人似的坐起来,和小柳打了招呼。小柳忙前忙后的,帮着打了梳洗的热水,又站在一边说:“邵大哥你病刚好一些,不能急的,还是要多休息,不能在里面坐太久。”
邵凡安正抹脸呢,听见这句顿时一抽抽,抬起眼:“呃?”
“泡温泉啊,你看你都晕过去了。”小柳皱着小脸儿,给他解释道,“少爷一路把你背回来的,吓了我一跳。幸好路上还遇见了沈师兄,沈师兄跟过来给你号了脉,说没大碍,只是力竭昏睡,这才让人松了口气。”小柳说着捋了捋胸口。
邵凡安听着前半截,心就揪揪起来了,他让段忌尘生生干晕过去这事儿本来已经够别扭的了,结果还让沈兄弟给撞见了……
他这儿听得脸面直皱巴,小柳还没说完,又接着道:“但是沈师兄擅药不擅医,少爷不肯信他,又去把药谷的那位谷主前辈请了过来,重新给你号了次脉。”
邵凡安眼儿都听直了,小柳继续道:“谷主前辈也是同一个说法,只交待了少爷让你好好休息即可,少爷这才放下心,哦对,还有一位戴斗笠的前辈,姓……姓江!和几个年轻弟子,也在邵大哥你床边守了半日。”
“啊?我师父……”邵凡安脑壳直发昏,“我这是睡了多久?”
小柳道:“得有一天一夜了,少爷特意在房里点了安神的熏香。”
邵凡安沉默半晌,道:“段忌尘人呢?”
此时,段忌尘正在隔壁堂屋待客。
客也不是别人,正是邵凡安的二师弟宋继言。
邵凡安推门进去的时候,段忌尘正端着茶坐在主位上,在那儿低着头拿盖子撇茶叶沫子,一边撇,一边道:“宋师弟,你师兄有我照顾着,你放心便是,不必如此多虑。”
这话说得拿腔拿调的,姿态也端得高,乍一听,这口气像是年长者对小辈儿说的话,实际上俩人同岁。
“待过几日,他精神再养好一些,我自会陪他一同北上,就不劳你费心了。”段忌尘抿了口茶,还要再说什么,这一抬眼,看到门口的邵凡安,眼睛顿时一亮,撂了杯子一下子站起来,“你醒了?睡得可还好?”
邵凡安默默瞅他一眼,心说可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段忌尘指不定能嚷嚷得满重华都知道他在温泉池子里被“泡”晕了。
段忌尘一见着邵凡安,刚才那点儿硬凹出来的老成劲儿全飞没了,三步并两步凑过来,挨着邵凡安身边一站,负着个手,又忍不住探着脑袋往人家跟前凑:“你怎么不多躺一躺。”
邵凡安那面色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先朝着也站起身的宋继言点了个头,然后又瞧向段忌尘,疑惑道:“什么北上?去北方做什么?”
“大师兄,明珠明辰这一次难得下了山,吵着闹着非要去药谷看桃花。”宋继言走过来接话道,“师父带着他俩随杜前辈先一步去药谷了,让你歇息几日,也一同过去。”
“哦?”邵凡安脑子跟着一转,忽然就想起杜如喜歪倒在江五怀里的那一幕了,这小师弟小师妹想去药谷玩儿,估计杜如喜没少在里头出力。这一大圈子兜的,真是又意外又不意外的。
“你去我也去,过几天咱们就出发。”段忌尘在一旁道,“我带你去桃花源看风景,住到你完全康复再回来。”他说着说着,还抬手给邵凡安捋了一下鬓角的头发。邵凡安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没来得及抓起小鬏鬏,鬓边的散发便有些凌乱。
段忌尘把他挡在脸旁的落发别到耳朵后边,动作极其娴熟自然。
邵凡安平日里糙惯了的,哪儿被人这么对待过,顿时一愣,瞅了眼段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