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渡暑行,转眼,沈川溶已经拜入抱朴山七年了。
沈崇今年十七岁,顾寒栖今年二十四岁。
顾寒栖蹲在殿里,他赤裸着身体,脖颈上戴着一条锁链,就像是一条真正养在大殿里的狗一样,趴在地上。
他眼神寂静无光地盯着偏殿里的某处,这七年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出宫里,可他怎么逃都逃不出去。
门被人推开,顾寒栖抬起头,任由沈崇捏住了他下巴,一手拿着匕首走来,剃掉了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须。
冰凉的刀似乎紧紧贴着他的血管,像是下一刻就会刺进他的喉咙里,顾寒栖面无表情,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脸上留下痕迹,仰着头,以一种温顺的姿势靠在沈崇怀里。
他希望沈崇能将刀刺进去,那样会流出很多血,他会死。他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甚至还有意无意的迎合着刀锋。
刺进去吧。
刺进去吧……
反正,他垂下眼,在沈崇眼里,他只是一条狗,他死了沈崇还会找到别的狗来代替他,他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取代掉的家畜。
“明日,孤不会来。”沈崇垂眼看他光洁的脸,捏着他的下巴宣布道。原本就俊逸无双的脸在长成后更添几分颜色,却不见丝毫少年的灵动,只余下一股死气。
顾寒栖不闪不避,任他巡视的视线落在脸上,他一双琉璃似的眼珠紧紧地盯着顾寒栖苍白的脸,摸了摸顾寒栖的头,说道:“在殿里乖乖的。”
明日是沈川溶的回宫之日,沈崇没办法和顾寒栖相处,顾寒栖精神越来越差,整日昏昏沉沉的,沈川溶占去了大半日的时间,万一顾寒栖出了什么事,他定要沈川溶付出代价。
“哦。”顾寒栖移开视线,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一直在角落里盯着他的宫人,又恹恹地躺了下去。
哪里都有沈崇的眼睛,都一样的。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宫人注视着,他一直被困在大殿中,能看见的只有殿里一层不变的东西,往前三步是桌子,桌上放着已经冷掉的饭菜,再往前是屏风,屏风后他就看不见了,他的锁链并不能让他移动到那里。
沈崇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地上,如同一件死物,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沈崇的脚步顿了顿,看向他,他还挺怀念他以前徒劳无用的反抗,这是他和顾寒栖唯一的互动了,自从知道逃不出去以后,顾寒栖就越来越安静。
顾寒栖没动,任由他打量。在无数双宫人的眼睛注视下,他只觉得麻木。
大殿里的宫人一直在盯着他,顾寒栖背负着那些锋利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的眼神困意渐浓,渐渐地睡了过去。
他最近特别喜欢做梦,梦里黑沉沉的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好像连他自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和房间的每一粒细小微尘融为一体。
安静到整个世界都消失了,那些沈崇的眼睛似乎也消失了,再也不能靠近他。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可惜,殿外一声推门声,清晰地打碎了他的幻想。
大殿的门被推开了,那些注视着顾寒栖的宫人淡漠地扭过头,在看见那人玄色的衣角后,不甘心地跪了下去。
顾寒栖麻木地转过头,视线落在闯进来那人的脸上,微微顿了顿,然后再也移不开视线。
那人一张精致到极致的脸和沈崇有五分相似,看着趴在地上的他视线里很是不敢置信,看清他脸时,皱了皱眉,有些惊讶地试探道:“……顾公子?”
说完,看着他趴在地上,宛如禽兽一般的模样,像是不忍再看一般,摇了摇头,皱着眉叹息了一声。
他这模样的确和禽兽无异,顾寒栖麻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