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回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干涩的眼球缓了一会儿,在一派明亮中逐渐恢复了清晰的视野,半拉半解的床帘透了满床阳光。
陌生的床榻让他一时有些分不清南北西东,今夕何夕,懵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客房里了,叶回撑着胳膊坐起来,起身起到一半就僵住了,他觉得全身都不舒服,浑身都酸疼,尤其是嗓子和下体,咽喉痛得难以发声,腰像是要断掉了一般。
叶回脸上的皮肉微微抽动,倚在床架上,手掌按上了自己的腰,酸疼处手指抵上反而舒服了许多,他长出一口气,在脑子里转圜昨日之事,从一堆不可回忆的黄色废料之中寻找有用的信息。
还未等他想得明白,房门推开一声长响,孙队长已经小心翼翼地踏了进来,刻意放缓了脚步,以免发出音量。
叶回一喜,身体猛然直起,正欲与他说说林潮的问题,就见林潮本人端着汤药,低眉顺眼地跟着踏了进来。
孙队没注意到床帘半遮半掩下叶回在此刹那间的神色变换,他惊喜得分外真情实感,“大人!您醒啦?身体怎么样?”
叶回没有答话,他目光短暂地投向了林潮,林潮在孙队身后勾起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褪去了所有的装模作样,露出了切实的恶意,如居高临下捕食的猛兽,胜券在握。
林潮也确实胜券在握。
叶回收回了视线,没有为林潮的一只手似有暗示地按在身侧的腰刀上停留,他平和地笑了笑,冲孙队平稳地回答道,“嗯,醒了。就是浑身都酸疼,没甚大碍。”
孙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昨日林三朝将您带下来的时候,可把我给吓坏了,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和陛下交代啊。”
叶回冲他安抚性地弯唇,轻声说,“没关系的,真没事。”
林潮插入得非常自然,“那就先把药喝了吧,昨日孙哥找的医师特意给哥…叶大人你开的药。”
叶回都有点佩服他了,实在是非常具有潜入的信念感,演得他都要怀疑昨日在盐帮的那个叶潮究竟是不是做梦了。
叶回有些迟疑地看向了林潮手中的药,那味道实在是苦,无需离近了去闻,苦味儿已经在飘散到了他的鼻前;再一个,见识了昨日林潮用得出神入化的蛊虫,他不由对林潮手中的一切东西都产生了戒备心。
那东西操纵人心来得太过容易,实在让人感觉危险。
林潮一手撩开帘子,坐到了叶回的床边,那张漂亮的脸便和着晨光一起探进了叶回的视野,叶回心里忽而一跳,古怪地升起了莫名的心悸感。
他抿了抿唇,强做淡然地看向面前人,却见林潮灿然一笑,冲叶回笑得眉眼弯弯,“哥哥是怕苦吗?别怕,不苦的。”
林潮在“不”字上加了重音,叶回心中有所感,明白眼前人其实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叶回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孙队长,孙队却没明白二人话语中的微妙,也当叶回畏惧苦药,劝解道,“叶大人,您一口闷了,这药就折腾您不久啦,别担心。喝吧,对身体好!您这身体可要好生照看着。”
叶回无奈,再次瞥了一眼林潮腰际的腰刀,它悬在那里,既是威慑,也是林潮的有恃无恐。
他不动声色伸手向它摸去,嘴上道,“就……没有蜜饯么?”
林潮亦是表情不变,眼也没低,手掌已然准确地按上了叶回的手,笑道,“哥哥,我衣兜里可没有蜜饯,你呀,可别想着找话题逃跑啦,不然我就要硬灌了,孙护卫也会同意的。”
他说起孙护卫三个字儿的时候,含笑咬着字节,其中意味众多。
昨日被迫熟悉的温度落在手背上,叶回打了个激灵,肉欲浸染过的身体内泛起了不可言明的渴求,他强忍住了抽手回来的古怪动作,没再找什么借口,温和道,“给我吧,是我错了。”
林潮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眼,才像确定一样,松开了手,将碗递给了他,“一会儿就给你买蜜饯。”
二人短暂地唇齿交锋,以林潮的胜利告终。
人与人的争斗总是这样,一旦弱点显露,那就是满盘皆输,有所顾虑的人注定成为输家。
待到孙队听从叶回安排出门离去,屋内只剩了两个人,这二人的表情便都发生了变化。
叶回冷淡下了面容,漠然地看向自己面前人,而林潮却是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亲密地靠近,小动物一样挨过来,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巨型猛兽。
林潮:“做什么这般戒备?我们昨日不是合作得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