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方家度过了一个表面其乐融融、和谐美满的假期。
正月初六,天气还没有回暖,凌晨的寒风依然冷酷,方识晨坐在床上继续失眠。
突然他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方文宏低沉、克制的嗓音,在黑暗中仿佛昼伏夜出的野生动物。
脚步声逐渐远去,方识晨思绪不安,睁大眼做着深呼吸,方文宏隐忍的气息缠绕他的直觉、久久不能散去。
短暂犹豫后,他还是起身跑了出去,在楼梯口叫住方文宏高大却不再挺拔的背影,“爸爸,这会儿凌晨两点,你要去哪儿?”
方文宏仿佛被按住暂停键,不过很快转过身,看着他没有穿睡衣外套,下意识蹙眉,“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我有点事需要去处理,天气冷别着凉了,快回去睡觉!别让爷爷担心!”
偌大的别墅厅堂此时只亮着两盏壁灯,楼梯处焦黄发昏。方识晨借着光,视线并不十分清楚,却又分明看见父亲脸上的沟壑曲折、肩上的厚重寒霜。
他尽量克制嗓音里的颤抖,“爸爸,早点回家。”
方文宏微不可察得叹一口气,“快回去吧,早点休息。”说完不等回应,快速转身离去了。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听着压抑、时而鬼哭狼嚎的晚风,他心里想着父亲急匆匆的身影,忍不住神色凝重、思绪万千……
余博衍每天都会和方识晨视频通话,看着手机那头的人分明笑容灿烂、可黑色的瞳眸里却总少了几分神采……他心里着急万分,可他见不到方识晨,也无法亲吻和安慰这人。
余博衍大年初一在弗莱庄园收整许多自己的名表、玩具收藏,并在几天时间内挂上二手或拍卖网站。
初六他去了白家老宅,和外公白启山、小姨白嘉珍结束公式问候立刻回到自己房间。
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一长串数字,他心里越来越踏实——有了这笔钱,还有白嘉栀留给他的信托基金,以及毕业后努力挣钱,即便将来彻底脱离余白两家,他照样可以给方识晨最好的生活。
初十夜晚,荣城洋溢着新春佳节的余韵,白家老宅却一如往常静谧得诡异。
余博衍在回公寓之前,故作恭敬地和白启山、白嘉珍共度最后的晚餐。
席间白启山隐藏着怒气,似乎有备而来,“听说你申请了R国签证。”
余博衍心中冷笑,听说?不过是白启山又在查他罢了。“外公,我快毕业了,是得为后面的学业做好打算。”
白启山沉着气:“所以你的打算是去你母亲读硕士的学校?博衍,你任性也要有一个度,我已经帮你看好了……”
“我没有任性。”余博衍打断他:“通知书我已经拿到了,签证也不用您干涉,您年纪大了,应该好好享受生活,不用为我操劳。”
白启山被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激怒,“果真是长大了,你不要忘记有白家才有……”
“外公!”他再次打断:“您也知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吗?”他慢条斯理看向白启山,眼神逐渐带上威胁和嘲弄,“外公,您不是期盼已久吗?如今我个子一米八九,手腕也是最有力的,比你们所有人都高,更不输你们谁的力气。我姓余,当然我不会忘记我的母亲姓白,我还是想叫您外公的。今天这顿饭不好好吃,如果成为了我们最后一餐,岂不是很遗憾?”
白嘉珍默默睁大了眼,她一直以为余博衍不过初生牛犊,如今看来远比她了解的成熟、城府深重。
白启山喘着粗气,愤怒使他的呼吸都带上年迈的嘶哑。本想摔掉碗筷、痛斥余博衍翅膀硬了、不知天高地厚,可看见对方魁梧的身材、漆黑的瞳孔以及毫不畏惧的神色,而自己现下不过是脏器具损的古希老人,甚至连动怒都要承受心肺受损的压力。
在血液即将冲破大脑血管之前,白启山冷静下来,他明白有些事情已经无能为力。
最终他调整好呼吸并重新拾起筷子,“你知道就好,你母亲的墓还在荣城,不要忘记你来自哪里。”
余博衍心中冷若冰霜,面上依旧笑得恭敬,“当然,这一路我都不会忘记。”
晚餐结束后,白嘉珍公式般将他送到大门外。
看着小姨欲言又止以及勉强的微笑,他选择继续无视,随后毫不留恋离开了白家老宅……
回到公寓,余博衍每天过着和方识晨通视频电话的生活。看着让他迷恋依赖的笑容、守着那份录取通知书以及账户里一长串数字,他心中满是八岁以后再未有过的幸福和踏实。
元宵佳节前一天,窗外一片明亮、雪飘如絮。
余博衍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面对电话里怒不可遏的余德治心里只有不屑。他并没有听从对方命令立刻回到弗莱庄园,而是在第二天晚上才慢悠悠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