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识晨被安排在二楼,房间有独立卫浴,和周俊柏隔着一个书房。
吴桂芳住在一楼,如今是周俊柏给她开工资。方家出事,原本已解雇所有家政,她在方家工作十八年,早已将方识晨当自己孩子,于是不要报酬坚持留下。
可方识晨不肯,方陨去世、方文宏住院,桂芳姨整日忙上忙下,他坚持支付酬劳,可对方却坚决不收,两人为此甚至差点吵起来。
那段时间他心情不好,对酬劳之事态度强硬,反而让桂芳姨伤心。
周俊柏见势主动调解,雇佣吴桂芳照顾方文宏,现下又让她打理樟园,他们达成合约,方识晨也不再说什么。
晚饭后,他一刻不停去房间寻找戒指,据周俊柏所说他所有东西都在这里,可翻来覆去,连幼时日记都找出来,偏偏没有那个小盒子……
两小时后,周俊柏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偌大房间东西杂乱,他猜到这人在找什么。
“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方识晨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是有一个……”
“识晨,如果很重要,我一定会帮你找出来。”周俊柏将牛奶放在桌上,作势去翻动。
他不想麻烦,“不用了,我全都找过,应该是弄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太多弄丢也很正常。”心仿佛在滴血,“丢了就丢了吧。”
周俊柏察觉他很失落,闪过一丝心疼却不会将东西交出来。
“对不起识晨,你的东西都是我亲自守着搬的,没想到还是有落下,都是我不好。”
“不,我应该谢谢你……”陌生环境让他不自在,“我明天就找房子,后面很快搬出去,这段时间先麻烦你。”
气氛陡然微妙,周俊柏生出一阵怒气。
“这是我的房子,你安心住着,反正开学你就回学校,何必搬来搬去?”
“……”
搬来搬去……他心脏钝痛:为什么?现下不仅家人不在身边,还落得个居无定所。
从看见封条那一刻,他刻意让自己麻木不仁,可镇定不过四五个小时,心理防线便被轻而易举破坏。
周俊柏见他眼眶泛红,意识到话有不对,随即小心讨好,“识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和方叔叔商量过,毕业之前你放心住在我这儿,毕业之后你不愿意随时可以搬走。我手上有些钱,方家大宅我先拍下,等风波过后,我再把它还给你。”
“你和我爸爸商量过?”他茫然无措,自己竟一无所知。
“你放心,你不要有任何负担,方叔叔现在在里面,很多事不太方便,你还没有毕业、大部分时间会在学校,何必独自在外租房?方叔叔也不会放心的。”
“……”
见他沉默,周俊柏继续安抚,“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见方叔叔,好不好?”
“……好。”
方识晨依旧茫然,目光有些许呆滞,泪眼朦胧中看不清对方表情。
他心里特别后悔,为什么从来不关心家里、从来不关心公司?如今家庭陷入低谷却不得不依靠别人,他作为方家一份子,却从未出过一份力。
沉默良久,他抹去眼角湿润,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一千多万,方家应该由我撑起,其他的钱,我以后会想办法还给你。”
周俊柏确实没想到他还有一笔钱,更没想到他会主动交出来。
“不用,就算缺我去借都行,不能用你的钱。”
方识晨不以为然,“你不是说帮我拍下吗,这是我应该给的,这笔钱远远不够,我会慢慢还,总有一天会还清。”
“你何必和我分这么清?”在他心里,方识晨迟早是他的,有方家别墅、方文宏在,这人不会离开他,那么他也愿意和这人分享一切。
“你拿着,拍卖下来后我们签个欠条,房子是我的,钱是你的。”方识晨不愿占他便宜。
“……那我先帮你收着。”见人油盐不进,周俊柏不再劝。也罢,这人最好一无所有……
深夜,方识晨丝毫没有睡意,房间主灯大开、温度适宜,他却只觉陌生、没有安全感。
他难受不解:这个冬季为何如此漫长?噩梦仿佛永无止境……
次日上午,再次见到方文宏,他无法抑制眼眶湿润。
父亲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分明才年过五十,为何会如此衰老?
整个见面过程,方文宏只是嘱咐他好好读书,一句也不提方家债务。他只是机械点头、应和父亲所有要求。
如今他不再执着真相,或许在他们看来,就算他知道不过徒增烦恼,对方家毫无用处……
回樟园的路上,沿途风景从未见过,他坐在副驾驶莫名恐慌,“我们要去哪儿?我要下车!”
周俊柏一边开车,一边小心安抚,“识晨,我们去樟园,你忘了吗?”
他一夜未睡,精神有些恍惚:“为什么要去樟园?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