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不疼了,抱他回床上,两人相拥,周海壹身累心也累,越过席箐的肩头看见墙面好像闪着黑色的栅栏格暗影,一眨眼又消失无踪。
上床前,席箐用浴巾简单给他擦干身上的汁液,就说不做了,睡觉。
他们一夜面对面,挤一张单人床。周海壹本可以回他自己的床上,可席箐先睡了,手搭在周海壹腰际,而周海壹知道席箐素来少觉,惊醒他全无必要。
即便做爱,周海壹也知道,适合当下场面的话可以说,超越时间的不能说。可以让席箐插进去或者拔出来,或者插拔几百次,很爽,这些话可以说。不能说我喜欢你好多年,我们三岁时互相认识,我十一岁时大概真正弄懂爱情是什么,十二岁就发现我喜欢你,这些话不能说。
爱情是男孩可以牵女孩的手,是电视里左边的牙齿咬右边的嘴唇,是想要绕着一个人恒星般运动,是等下课铃响可以和你说话的十分钟,是即便分开,望向窗外的操场看见学生跑步也想起你运动服金属拉链上的字母。周海壹看起来很大男孩,帅得灼眼,可他的心很尖、很细,常年的暗恋早已把他的心打磨锋利了。
空调不知在半夜几点停了,两人共盖的一床薄被,醒来时半挂在床尾,就这样汗流浃背地睡。
席箐头痛欲裂,像宿醉,眼睛酸胀,突突地左右轮跳。他依稀间听见周海壹说:“席箐,快穿衣服,我们离开……”
“我知道你醒了!门外恢复原样了!你快换衣服……”
周海壹满地找自己的内裤,可转念一想,找到了也嫌不干净,还好他行李箱里装了干净内裤,便蹲下来一通翻找,给自己随便套上一身,又选好席箐的一套,扔到床上去,让他快穿。
结果席箐继续躺尸,说:“不换。”
周海壹瞪大眼睛,问道:“你就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被困住吗?连续两次了,只要做爱就能出去,我们已经掌握了规律。”席箐的声音飘来。
话是这样说,可周海壹怎么想都不对劲。
席箐伸长手臂,摸见床头的手表,施施然戴上,看了一眼时间,说:“既然走廊已经恢复,你还不去上课?”
今天周一,周海壹是早八医学生,现在七点半,打车去学校刚好。席箐懒在床上不打算挪窝,而且他昨晚才决定好了——“顺便一提,我应该会办休学手续,接下来我打算在C市住一段时间。”席箐说。
周海壹支棱起来,不可思议道:“真的?打算住多久?”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回家,结果在我爸或者我妈在家时遇上这种事,这就太荒谬了。”
只消想想这场景,周海壹就仿佛被天雷劈中。他转而问:“叔叔和阿姨能同意?”
“我本来就打算以身体不好为理由休学一段时间。”
身体不好,是怎样的身体不好?你说的身体不好,难道说的就是这些伤痕?周海壹想问的太多了,反而整理不出有效的问题。他理顺衬衫上的小褶,穿昨天的牛仔裤,挎上书包,却在门前犹豫起来。
“席箐……你说酒店里会不会变成迷宫?会不会走出走廊,在电梯里被困住之类的……”
周海壹的胆子有够小。思来想去,周海壹还是把席箐从床上拖起,双手合十虔诚道:“陪我下楼吧?不,席箐,你能不能陪我去上课?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席箐一脸怠意,倚靠床头,用周海壹的话形容,一脸死相,不用听都知道席箐的回答是“不”。
“我办休学的结果就是陪你上课?那我还不如回去算了。”席箐打哈欠。
“那、那你送我到酒店门口?”
席箐睁着困倦双眼,盯了周海壹十多秒,这才无可奈何道:“我冲个澡,出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叫车了。”
周海壹欢呼出声,想起冰箱里还有前一夜的夜宵,他一股脑塞进微波炉里,加热,全部加热,全部吃掉!席箐去洗澡,周海壹早上看过席箐后背的伤口了,伤口形状还在,竖在席箐后背,像钢刀做的脊梁。好在伤口没有渗血,像是结痂一般,席箐也没说痛,大概是有所好转。
临床一班今天沸腾了。
周一早晨外科学和内科学连着上,老师语速快,切幻灯片的速度也快,偶尔停下的时候是在讲发散的知识点。但今天就连老师也忍不住朝第三排的新面孔连连看去,时而语迟。
教外科学的中年男老师没多问,教内科学的女老师和一班的学生混得熟,大三下学期就有她的课,都是熟脸孔。
老师别上扩音器,第一句话便是:“第三排的帅哥,你是一班的学生吗?我去年怎么没见过你呀?”
周海壹佯装镇定地合上电脑,大声回复道:“老师!他是我朋友,闲着没事干,我带他来体验一下医学生的生活!”
前两排只坐了两个学生,周海壹他们算是坐得相当靠前,这是席箐提的,他当时说:“坐得靠前,他们就只能看见我的后脑勺,否则全班都别想好好上课。”
正确的,辩证的,一针见血的。
老师笑开了,本来不该让外人旁听课程,可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倒也不忍心赶出去,她只说:“你可真是好兄弟呀,拉着人家来坐牢。”
席箐应和道:“就是。”
全班爆笑,这事成了今天临床一班的朋友圈大料,都说周海壹带了个比明星还好看的兄弟来坐医学生的牢,屁股粘在座位上,早课从八点坐到快十二点,简直没天理。
中午下课时,大教室门口就已围满了人。周海壹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堪比前两年电视剧剧组来他们学校借场地拍戏的派头。
不知是哪位拍了一张席箐的正脸清晰照片,课也不好好上了,一通鬼斧神工的出图操作,还发到朋友圈里,勾得大家都想来看看这大帅哥的实物。
大学生冲浪的水平不可小觑。只一早上时间,临床一班的人就靠传出图片,换回了席箐的真人情报。按理说这样的帅哥是很难在网络上被埋没的,要么就是网红走入现实,要么就是不玩网络但是网络传说。席箐是后者。
周海壹的室友李良三步并两步跑过来,也不顾席箐就在旁边,把手机一转过来,问周海壹:“你这哥们是Q大建筑系的啊?我还说这么帅怎么可能没有动静……”
周海壹定睛看向李良手机屏幕,上面是某软件发布的寻人贴,附图是今早偷拍的席箐,评论区网友很快就把席箐的身份扒了个底掉,说席箐是B市Q大建筑系大四生,Q大的幽灵校草,去年交换去了美国,大家以为他还没回来,或者是他干脆转学去美国了云云。有好些席箐的校友现身说法,可周海壹看得眼睛疼,脑仁也疼。
他忽然发现自己做了件错事。
“抱歉啊……席箐,走,呃,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周海壹从书包里翻出一顶帽子,扣在席箐的头上,他拽着席箐的手,一边道歉一边挤出人群。还好他们学校的学生只是好奇,不至于狂热,周海壹觉得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起哄,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就引起了小骚动。周海壹想不明白,但还是愧疚难免。